新科进士及第后这场闻喜宴,在宫内西北处麟德殿举行,和关雎宫恰好是对角,赵蕴生怕自己屁颠屁颠只赶上个散场,乔装打扮好便匆忙跑开,早把那要问宁妃的事抛之脑后。
足足费上大半时辰,才逐渐近了已是华灯溢彩的麟德殿,丝竹琴笙声势浩大,进出內侍宫女如长龙般排开,更有一女官正指挥着井然有序地撤盘上菜。赵蕴行至殿前,跑得是满头大汗,正叉着腰喘气,便被那眼尖的女官吆去捧一食盒,等殿内这段杂戏过了即刻呈上。
赵蕴是求之不得,便也有样学样,埋着头高举分量不轻的螺钿漆木食盒,排在这尾长龙的头阵,心道简涬定是坐在靠里面,她这位置说不准刚刚好能碰上他,自是喜不胜收地高兴半天。
而举着等到双臂发酸,双手颤动时,那热闹非凡的俳优戏还在演着,赵蕴又心焦地想偷跑,被身前一年长些的婢女警告道,“哎,你干嘛呢,今天可不能出错了,罚你板子倒是轻的,回头打发你去尚衣局给九公主准备衣裳。”
赵蕴本听了前半段,还觉得这人挺好,没想到后半截居然编排起她本人来,好心起,便低着头掐细嗓子问道,“姐姐何处此言,我觉着九公主还挺和善。”
“你这个月才进宫的?九公主虽已出嫁,但常服仍是殿内省操办着,这几个月来那俩大宫女天天嫌这嫌那的。就说上个月,熏香那事儿,害得我隔壁铺那小丫头挨了二三十下,现谁还想去做这苦差事。”
赵蕴又听得一头雾水,暗自直犯嘀咕什么熏香,还欲再问清细节,麟德殿内鼓声已息,停滞不前的队伍便游动着往里去了,她紧随身前此人入殿,余光四下偷瞟简涬在何处。
“简兄,这一趟出恭久得很啊,大伙可等你半天了。”
头上簪朵花的男子嗓门极大,若赵蕴抬头,便能瞧见这人一手举杯另一手搭上简涬肩膀,正与他套着近乎,“连相说了,这酒令还是你对的最妙、最,文采斐然,文采斐然啊!”
“张兄说笑了,简涬不过尔尔。”
简涬笑着答道,眼却不移开,只盯自己面前那半跪宫娥,似是窥出几分不同,又了然一笑。
原这赵蕴亦步亦趋地跟着队伍走动,再站定时就正对着简涬矮案。她只见那皂靴鞋尖镶了两片镂雕金箔片,便知是他,满心欢喜地效仿身旁人动作给他布菜。人道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赵蕴那手却似个犟驴,不听使唤便横冲直撞。
她双手早就酸得发麻,猛地撤下那食盒时失了力气,满盘汤水便洋洋洒洒,泼了简涬满身,瓷盘跌落摔得粉碎,引得不少好事者往这处瞧。
坐于上首的赵起亦亲眼看到此女举动,挑挑眉欲开口,却又按下不发。
“仗十五,打发出宫。”
这正襟危坐发号施令的,便是当朝太子赵揭,见他这等威风,赵起玩味眼朝简涬看看,仍不说话。
已有人要上前拉走呆愣住的赵蕴,简涬却护住她道,“不打紧,今日庆贺,就别让血腥气冲撞各位了,我去换身衣裳即可。”
“简三郞,怜香惜玉得很。”赵起喝得微醺,随手便指着赵蕴道,“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领简状元去含英殿换件我的穿。”
赵揭脸色霎时由喝多的绛红掉成铁青,简涬可不想掺和这夺嫡好戏,至少眼下不想,忙扯扯赵蕴袖子,示意赶紧走人,两人便逃似的先离了这是非之地。
“含英殿是哪儿?”赵蕴被牵着跑出二里地,才没头没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