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很有耐心,坐在马上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没挪一下。
她细细地看季寒初的眼睛,以前这个人是温厚的,是和煦的,看所有人目光都温柔,可看她时除却温柔,还余了七分情意,三分缠绵。
但现在不了,他看她的眼和看其他人并无二致,那些缠绵和情意,随着他的记忆一同封锁在了最深处。
她不甘心,也不接受。
他会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这人她也要定了。
当初既然招惹了她,便早该做好如此准备。
红妆吹了吹指尖,看着地面,漫不经心:“季三。”
季寒初抬头看她,目光如刺。
红妆皮笑肉不笑:“你打不过我。”
“……”
你打不过我,所以最好乖乖就范。
后面那句话没说完,给他余了三分薄面。
季寒初丢了七分面子,也不恼,像是泰然地接受了命运,轻轻一跃便落于红妆身后。
马儿踢踢踏踏,带着他们离开了简陋的客栈。
红妆执着缰绳,季寒初挨着她坐在马上,她虽说很急,但真的赶路时反而慢吞吞,也不催马儿,甚至一派悠闲地哼起了歌。
那歌曲调子很怪,季氏驻于姑苏一带,听的是江南的吴侬软语,女儿家唱歌吟曲时自带一股风流和软糯,很少有像她这样调子时高时低,曲儿十八弯似的转啊转的歌。
待她一曲唱毕,又要高歌一曲时,季寒初伸手拉过缰绳,极快地向她瞥去一眼。
红妆察觉,笑嘻嘻地回头:“季三公子,我唱的很难听吗?”
季寒初无言。
红妆恍然大悟:“那是心疼那些被我杀的人,想替他们报仇?”
季寒初面色凝重,眉头深深皱起。
他被她下了药,真要打起来,只有招式毫无内力,没有半分胜算。
季寒初有风骨,可也识时务,他不想死。
红妆晃了晃他的手,笑道:“季寒初,你还是那么善良,一点都没变。”
季寒初抬眼,看着她的笑,色不明。
红妆笑着笑着又开始哼小曲,哼了两句回头看他,“真的难听?”
季寒初斜眼看夕阳,并不做声。
红妆说:“三公子没听过我们南疆歌谣,听不惯也是正常。”
季寒初捕捉到她的话,诧异道:“姑娘来自南疆?”
红妆坐在马上晃腿,蹬着红色小靴的长腿在夕阳下一晃而过,少女娇俏尽显无遗。
沉默便算作回答。
季寒初问道:“姑娘是南疆哪个氏族门派?”
红妆难得配合,朗声道:“我姓季,是季家的。”
话音软软,戳到人心里头去。说起这简单三个字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眉眼如弦月,跟个得意的小孩儿一样。
季寒初看她天真娇憨的样子,忍不住勾唇,又很快抑制下去,道:“原来姑娘也姓季。”
红妆点头,深情款款:“我随夫姓。”
“……”
季寒初觉得她真的很怪,他扯着缰绳,望了眼不远处西下的夕阳,思虑片刻,问出那个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季姑娘,你是怎么将我带出季家的?”
姑苏季氏看守森严,他所在的季氏“五扇门”更因其中第二门司情报之职,布防尤为严密,单凭她一人之力将他带出季家,难于登天。
红妆往后靠了些,惬意道:“你猜。”
这姿势有些亲密,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鼻尖又能闻到那股很淡的兰花香。
季寒初猜测:“你在季家有内应?”
不然以季家的严防密布,他实在想不出理由。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料红妆竟然一点头,坦然道:“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