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婉茵冷笑:“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夫君有孩子这事儿难道我经历得还少吗?”
她缓了缓郁气,挺直了背又道:“莫说填房的几个生下嫡子得交由我来抚养照顾,荣安王妃一没名没分的,生下的孩子往坏了说是侄婶通奸的野种,也就只有四大家族内当闲话听听,谁敢提着脑袋朝外传?内院里孩子喊她一声娘是念她的生育之恩,最后还不是让我白白得了个便宜嫡子?”
罗婉茵不急不缓地伸了戴着红玛瑙珠串的手拿茶盏喝茶,“左右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我又有什么好急的?”
“倒是你!”罗婉茵瞬时怒目喝道:“赶紧找大夫瞧瞧多开几贴药方,省得别人背地里嘲笑我们罗家净养出一群生不出孩子的没用女人!”
罗晴在罗婉茵吃了瘪,气得拂袖离去,她跨过门栏,迎着外头清亮的月光侧身对罗婉茵挑衅道:“姐姐说的这些是没有错,但时移势易,保不准那群老不死的得了嫡子一高兴,寻个名头留下十六公主,盼着再帮赫连一族添丁呢。”
凉风习习,罗晴清气爽地摇曳着裙摆走了。方才话一落,她便见罗婉茵端着的茶盏撒出些许茶水来,可见那女人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她得意地勾起的狠笑,只要抓着了罗婉茵的软肋,至少在扳倒十六公主这件事上,她多了个帮手。
老夫人的院子在赫连府东南角。
老人家晚年喜静,又极爱园艺,赫连武特地辟出一大块地供母亲施展身手。
虽值初秋,院内早已弥漫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十六公主跟在赫连老夫人后头被两个年长的婆子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歇入了东边的厢房。
不大的厅房被收拾得温馨整洁,几处矮几上放置的青釉薄胎花瓶里插着开得正盛的月季,平添几分热闹。屋内所有的座椅全被垫上软垫软靠,显然是为了方便十六公主的日常生活。
婆子们双手叠于腰腹躬身退下,十六公主放下纱帘,恹恹地躲进狭小的床榻内。一室静谧里,她伸手轻笼肚皮,尤不敢相信自己又怀了身孕。
对于肚子里的孩子,十六公主抗拒多过期待,名不正言不顺地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她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和赫连武的关系呢?
扪心自问,她爱赫连武吗?
似乎三言两语说不清那种复杂的感情,却也绝不是简单的爱与不爱能涵盖的了的。
荣安王沉迷丹药,王府生息统统握在正妻手里。她本就对半路杀出来的十六公主怀有敌意,等王爷不问世事之后,愈发变本加厉地给十六公主难堪。
赫连氏族求要十六公主,王妃面上装作多有难处,背地里却派人催着长老们来接人。
因此,十六公主是感谢赫连武救自己于水火的,委身于他也权当报了恩情,但眼下真的闹出了个小生命,却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毕竟允诺是一回事,践约又是另一回事。
这孩子……十六公主拍拍肚皮,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十六公主怀有五个多月之后便迎来了在北州的第五个新年。
有了老夫人精心地调养与呵护,她这胎怀得甚是轻松,连害喜都不曾有过,每天要做的仅是吃好喝好睡饱,调养好身子等待临盆。
十六公主穿着老夫人花重金请来的制衣师傅给她裁剪的新衣,对着铜镜簪上缀南海珍珠的银簪。
一个婆子从外头领着个小姑娘进门,十六公主在镜中瞧见了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激动地快步奔来。
“哎呦,我的公主哎,您可得仔细了您这身子,若是有个万一您让我如何跟老夫人交代?”
十六公主俯身紧紧抱住自己的宝贝女儿,灿笑着宽慰婆子,“嬷嬷放宽心,我自己的身体我省得,只是快走了几步而已,不碍事儿。”
“那也不可大意!”老婆子不赞同地嗔怒道,很快又散了恼意笑得和善:“你们娘俩儿先聊着,小厨房晨起就炖上的鲜笋骨头汤,我端两碗过来给你们尝尝鲜。”
十六公主拉着柳真真坐上软榻,递了个汤婆子给她暖和下冰凉的小手,一双剪水秋瞳一措不措地盯着女儿细瞧。
“娘!”柳真真扔了汤婆子,虚虚环上娘亲的腰身,稚嫩的脸颊贴着隆起的孕肚,“我好想你!”
仅这一句话就叫十六公主红了眼眶,她捞起柳真真的脸蛋,柔吻落至女儿的面颊,泣声道:“我的好真真,是娘对不住你!”
柳真真伸手体贴地拭去十六公主滑落粉腮的泪滴,勾着暖笑安慰:“娘,我在王府过得好着呢,您不用担心我。”她垂眸看向母亲的肚子,岔开话道:“再过几个月,真儿是不是又要当姐姐了?”
十六公主一时无言,不知如何跟女儿解释这个孩子的由来。
倒是柳真真一下子把话说开了,”我知道娘怀的是赫连姐夫的孩子,接我来的?都跟我说明白了。”
十六公主欲言,却被她拿小手轻轻捂住了嘴,“娘,我不介意。我懂您的委屈和身不由己,旁人再多的闲话听听就好,要是真受了那些闲言碎语的影响,我们岂不是更成了险恶之人嘴里的笑话?”
柳真真像只小青蛙一样趴在十六公主胸前安慰,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水汽,“娘不准哭鼻子哦!”
“真儿如此懂事,”十六公主轻颤着手将女儿纳入怀里,“叫娘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