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辣粉也可以的。”乐知时看到电脑屏幕上的聊天框,“泡面应该也挺好吃。”
“应该”两个字让宋煜觉得他很可怜,所以摸了一下他的头。
乐知时如愿以偿地吃了一顿非常不健康的饭——泡到软软乎乎的酸辣粉、薯片、麻辣味魔芋爽和一大叠波力海苔。已经很饱了,宋煜还是逼他吃了一颗苹果,乐知时撑到完全不想动,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儿。
感觉自己的胃在很努力地消化食物,乐知时的大眼睛四处乱瞄,他中午买的花已经有些蔫了,但还是很香,墙壁上贴了很多便签,上面写着乐知时看不懂的专业笔记,还有一些应该是天体图和地质图,桌上的书撑里摆着整齐的专业书和工具书,还有打印出来的论文。
没有他做的地球仪,这一点让乐知时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过去,他想,手工的地球仪不够准确,摆上来是不是显得他没有专业素养。
也不像手表,可以每天戴在手上。
眼睛继续瞄,乐知时看到一个手掌大的瓶子,就在保温杯旁边,包装是全英文的,上面写着什么什么软糖,前面那个单词他不认识。
正好宋煜洗完澡出来,乐知时转过来,拿起那个瓶子冲着他摇了摇,“这是吃的吗?”
“不是。”宋煜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走瓶子,放回原处,“褪黑素,是激素。”
乐知时自动归类为保养品,“我可以吃吗?”
“不可以。”宋煜催促他洗澡,乐知时不得不行动起来。
每被催一次,乐知时都有一种正在和宋煜当室友的错觉。这种感觉很能刺激乐知时的愉悦感,仿佛他们其实并不是差三年的兄弟,而是同龄人。他们一起念书,一起上学,每天还可以一起起床和入眠。
他不必每天在家等着,每隔一周问林蓉宋煜会不会回家。
等到两人都相继洗完澡,接到了林蓉打来的视频电话,一家四口分隔两地,隔着屏幕聊了很久。上海似乎也下了大雨,宋谨的工作也暂时取消,两人只能呆在酒店看看江景。宋谨戏称这是老天安排的蜜月之雨,被林蓉一下子推出画面外。
乐知时也觉得这雨很巧,不然他现在可能就已经回到家里,一人一猫一狗,无比凄凉。
他看了一眼宋煜,觉得他更凄凉,毕竟他连猫和狗都没有。
电话挂断后,宋煜又开始催促他睡觉。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平时睡不够,今天可以当做补觉。”
他们的宿舍也是典型的上床下桌四人间,宋煜让乐知时上去,睡他的床,毕竟他用的床品和家里的是一个品牌,应该不会出现过敏的情况。
乐知时乖乖躺上去了,手机也被宋煜拿走。空调开着,他钻进被子里,一瞬间被熟悉的、宋煜的气味包裹,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柔软得可以陷下去,可以无限坠落进去的幻觉。他有一瞬间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在里面埋着,除了宋煜谁也找不到就好了。
高考很辛苦,学习很累,他想在宋煜的被子里躲一躲。
“我熄灯了。”宋煜说完,宿舍里的灯就灭了。黑暗像张更大的被子,用极快的速度一下子扑下来罩住了他。乐知时很自觉地往里靠了靠,给宋煜留出了空。
但他等了很久,宋煜也没有上来。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才忍不住扒着床的栏杆往下望,看见宋煜安静地坐在下面看书。
“你不睡觉吗?”乐知时问,“已经十点了。”
“我不困。”宋煜说,“你先睡吧。”说完他又补充道,“我和室友商量过了,我睡他的床。”
乐知时失望无比,他紧紧贴靠着墙壁,给宋煜留出来的空位瞬间没了意义。
他没有回应。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子,乐知时最后妥协似的,转了过去,面对着墙壁,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但他听见了宋煜关台灯的声音,也听见宋煜爬上另一张床。
他在心里宽慰自己,这张床的确太小了,可能宋煜只是在洁癖和狭窄中选了一个更容易忍受的。
黑暗的空间格外沉默,乐知时劝着劝着,倒也迷迷糊糊入眠了,可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窗外闪过一道白光,整个空间亮了一下,少时,一个大雷劈下来,把乐知时惊醒了。
他醒来的动静很大。宋煜直接翻身起来,还以为他掉下去了,“乐知时?”
“嗯……”乐知时的声音很虚,像是生病出了冷汗的感觉,但他没有掉下来,只是把被子蒙住了头,闷声闷气又含含糊糊,“我没事……”
他其实也一直觉得,自己都十八岁了还怕打雷,说出去都很丢人,该锻炼锻炼,再加上刚刚都睡着了,哪怕被吓出冷汗,乐知时也想再试试入睡。
但这雷声根本不是说停就能停,最可怕之处在于你能感应这频率,知道很快又会出现,于是惴惴不安,这口气根本松不下来。
再劈了三次之后,乐知时还是想求宋煜陪一下他,他把一只手伸出被子外,想扶住栏杆起来。
但没想到的是,他伸出的手竟然被握住了。
乐知时疑惑地掀开被子一角,露出眼睛往下望,看见宋煜已经站在床下。
“没事吧。”宋煜很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指尖,“你手很凉。”
乐知时摇了摇头,但一道雷劈下来,他的手就忍不住往回缩。都已经怂成这样了,宋煜连他被吓哭都司空见惯,乐知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逞强。
“我有点睡不着。”他没说怕,“你可以先上来陪一下我吗?”
黑暗中,他仿佛听到宋煜很轻地叹了口气,也可能是他听错了,反正宋煜最后上来了。乐知时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拼命往墙壁那边缩,期望宋煜躺下来的时候会有一种“其实他也不占空”的错觉。
但事实证明,这张床对于两个男生来说还是太小了,何况宋煜是个一米八六的大高个。
“我是不是挤到你了?”乐知时语气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人都不敢挨着宋煜,生怕他觉得挤。
宋煜说没有,又说“你很瘦。”
乐知时这才放心,伸手把宋煜拽进被窝里,空间很小,两个人平躺基本放不开,只能侧着睡。宋煜背对着他侧过去,一言不发。乐知时也和他同方向转过去,背靠墙面,面对着宋煜宽阔的后背。这块给他空出来的空间被挤得满满当当,他背后的体温散发出某种疗愈的物质,看不见摸不着,但会让乐知时安心。
他们像一个密封袋里仅剩的两个牛角包,失去宋煜,乐知时会感觉岌岌可危。
越长大,他越知道这种焦虑感是不太对的,不正确的,他被教育做一个独立的人,他也努力过了。
但宋煜如果就在身边,他还是忍不住靠近,才能稍稍缓解这种难熬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