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想问他为什么躺上来,可乐知时却转过脸,鼻梁和睫毛被投影仪的光照得亮亮的,声音很轻地询问,“可以给我一个枕头靠着吗?哥哥。”
他叫哥哥的时候声音总是比平时要软几分,明明是已经过了变声期的男孩子,某些时候总是会显现出一点小朋友的语气。
宋煜递给他一个枕头,但是告诉他十分钟后必须回房间睡觉。
乐知时答应得很好,然后也开始认真看纪录片。他一会儿问这是哪座山,一会儿又问他们为什么要到山顶去,要测量什么呢?问题一多,宋煜就觉得他是故意用这种手段好让自己忘记时间。
但他不会上当。
“你问题很多。”
乐知时停了停,眼睛盯着画面,缓慢地眨了眨,然后整个人往被子里缩,直到只能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宋煜知道他开始耍赖了,心里计划着要把他拎出去,但乐知时却赶在他责难前闷闷解释,“你的空调开得太低了。”
“你回去就不冷了。”
“为什么你总是赶我走呢?”乐知时好地抬头看他,眼天真,是单纯想知道答案。
宋煜顿了顿,“因为我喜欢自己一个人。”
乐知时不说话了,他觉得宋煜在说谎,没有人喜欢一个人呆着。如果有也是暂时的。
或许他只是没有找到那个喜欢一起相处的人。如果出现的话,他大概就不是这副样子,会笑,会期待那个人留下,还会把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送给她。
比如铭牌什么的。
乐知时想到了蒋宇凡的话,心里涌升出一些怪的情绪来,最近这种感觉频频发生,让他觉得不舒服。正巧,他只侧了侧头,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金属铭牌,在投影变化的光线下发着光。
“哥哥,”乐知时取了那个铭牌,放在手心,“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宋煜皱了皱眉,“你要我的干嘛?”
“你不是有两个吗?”乐知时攥住,睁大眼睛求他,“送我一个吧,就当是纪念品。”
在宋煜眼里,他现在的样子,和去水族馆想要一个小海豚挂件、去麦当劳想要套餐玩偶、玩游戏想集卡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转过脸,宋煜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眼睛注视着纪录片画面。
“随便你。”
真草率。乐知时想,这么轻易就把大家觉得很珍贵的东西送出去了。
乐知时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铭牌,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晚一点找他要,这个小东西可能就会在宋煜明天返校的时候随意给到其他人手里,毕竟真的很多人喜欢宋煜。
想象另一个人握着这枚铭牌的样子,乐知时又有点感激宋煜的草率。
不需要他恳求太久。
一个纪念品就像一个安抚剂,要到之后小孩子就会安静很多,无论是在海洋极地公园还是卧室的床上。宋煜把铭牌给他,就能安安静静看完这一集。
播放下一集片头时,他注意力分散到身边,发现乐知时睡着了,脑袋歪着,微卷的头发乱糟糟的,嘴唇有一点翘,看起来是真的累了,胸口轻微地一起一伏,可手里还攥着那个铭牌。
宋煜试着叫他,让他回去睡觉,无奈叫不醒。用更大的声音或是强行推醒似乎都很残忍,所以他放弃了,不作任何动作。
秦彦发来一个消息,手机震了下,乐知时没醒,但轻微地动了动。宋煜很快拿起手机,第一次毫无延误地点开看了朋友的微信。
[秦彦:网吧包夜都不来,刚高考完都不出来嗨,社恐大帅哥,您在家玩儿啥呢。]
[秦彦:别告诉我你睡了啊。]
连续震动很麻烦,宋煜先是调了免打扰模式,然后回了一个字。
[宋煜:嗯。]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自己也往下靠了靠,躺下来,但和乐知时拉开了距离。
被子里有一股淡淡的异果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宋煜没有喝他送来的果汁,但好像已经尝到味道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乐知时醒了,他感觉有点陌生,但很舒服,稍微睁了睁眼,发现自己是抱着宋煜的后背睡着的,手臂从他精瘦的腰绕过去,脸颊贴着他脊背。
他们都侧躺着,像一串被掰到只剩下两根的香蕉,紧紧贴着彼此。
乐知时忽然有些心跳加快,他收回自己的手,甚至忘了顾忌是不是会把宋煜弄醒这件事。动作不小,宋煜果然动了。
没有醒,但他转过身,将心率过快的乐知时抱进了怀里,像是抱一个抱枕那样简单自然。
他们嵌合的姿态刚刚好,乐知时的脸颊贴在宋煜脖颈,身体也贴在一起。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几乎像是要猛烈挣脱他胸口,跳到和它只有咫尺之遥的宋煜的胸膛里。
投影仪一晚上没有关,原来这部纪录片这么长。
像此时此刻流动的时间一样。
学校通知高三生在高考完第二天返校清书,宋煜的闹钟还是高考前订的,六点就响了,他有些困难地睁开眼关掉,床上空荡荡的,本来还想继续睡一会儿,但他想了想,还是强打着精起了床。
投影仪被关掉了,连床头柜上没喝的果汁都不翼而飞,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弯腰收拾被子,有什么东西掉出来,当的一声砸在地板上。宋煜看了一眼,是他的铭牌,于是弯腰捡起来。
要的时候好话说尽,到手了就不管了。
门突然被推开,乐知时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色慌张,他咽了咽口水,“我、我落东西了。”
宋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转身问:“什么?”
乐知时很赶时间,直接冲上来翻他刚刚铺好的床,虽然被他弄得很乱,但宋煜出镇定,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有点心情愉悦。等到他发现乐知时确实很慌,他才递过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