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甜蜜的回忆都是假的吗?她不喜欢赵蕴吗?她…回答不出来。
赵蕴闭了闭眼,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沉默也这样伤人,就像一把刀刺进他的心口。
他松开她的肩膀,黯然的道:“为什么会这样?林熹,带走肖荣这件事在我眼里,是对你的保护。为什么却被你曲解成这样?”
林熹讶道:“保护?”
“当年你犯下多少案子?手上沾染多少条人命,你当我不知道吗?肖荣留在你身边,只会助纣为虐,为你犯下更多的杀戮…”
林熹望着他正义禀然的脸,发出一声嗤笑:“原来你早就知道。”
他抿抿唇继续道:“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我都会查得到,何况旁人,你是与我订下婚约的妻子,我不能眼看着你走向灭亡。”
“查到就查到!我既做下了,便不怕被查到,也不怕死。”她无端的怒火汹涌:“所以赵蕴你就化身救世主?为了拯救那些无辜的性命,伙同你爹囚禁于我?”
她怒极反笑,笑的浑身都疼:“嗯,一切都有理由了,真是委屈你了赵蕴,要日日与我这等子的杀人女魔头在一起,你也装得很累吧?”
“你不是…我…你胡搅蛮缠,指黑为白!”
眼前的林熹是陌生的,是他不了解的,或者说他从未了解过眼前这个人。
他自以为最好的安排,在她眼里居然是这样的一无是处,惹她嫌弃。
他苍白无力的道:“倘若在我回府之时,你就同我说出这些心里话,林熹,我定不可能强留你在侯府。”
林熹冷冷一笑:“赵蕴,彼时我说出这些,只怕,今日我坟头的草都有两尺高了吧?”
赵蕴闻言突然想起她生产当夜,父亲欲取她性命的手段,他好像理亏了一半一样,仓皇的往后退了一步。
林熹看着他的色:“怎么?我说中了?”
她盯紧他的脸,锲而不舍的追问:“你要杀我?”
赵蕴难堪的背过身去,陷入长长的沉默。
林熹也有些后怕,撕破脸的结果,便是他父子要杀她灭口?侯府没道理供着一个心有怨恨的儿媳妇,她害怕的用被子包裹住自己。
不,她才刚死里逃生,她还不想死。
早知道就不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就好了,怎么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成这样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一对夫妻心思各异一躺一站,时间流逝,很快天边泛霞,周宸夕亲自把孩子抱了过来。
赵蕴冲周宸夕感激的拘礼:“有劳大嫂。”
周宸夕回道:“应该的。”
林熹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双眼放光:“是悦儿?”
小的不像话的娃娃到了林熹的怀里,林熹都不知道怎么抱,手足无措的。
悦儿眼睛是闭着的。
林熹小声问道:“她睡着了?”
周宸夕道:“前头一直有宾客逗她笑,估计是累了吧,小孩子是这样子的,说睡就睡,说哭就哭。”
林熹伸手碰了碰悦儿的脸,婴儿的肌肤嫩的一塌糊涂,沾上了,就不想离开,一摸再摸。
周宸夕看她喜悦的模样,笑道:“今早上陆晨曦也来了,非要看你,我没答应,她搁下礼物便走了。过两日等你身体好一些了,咱们再请她过来。”
林熹应道:“嫂嫂做主便是。”
“好了,你现在身体还很弱,悦儿不要抱太久。”周宸夕轻声道:“你只管好好养身体,悦儿这里交给我来照顾。”
林熹抱紧怀里的小肉球:“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照顾。”
“可是你的身体…”周宸夕微一沉吟:“好吧,我再拨两个嬷嬷过来,都是以前伺候过涵儿馨儿的嬷嬷,有经验,也会照顾孩子。”
“谢谢嫂嫂。”
“咱们之间说什么谢?要说谢,也是我谢谢你,救了我的明儿。”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周宸夕起身告辞。
屋内又剩下他二人。
林熹抱着孩子,偷瞄着站在床边上的赵蕴,小声的服软:“…是我误会你了,我刚醒,脑子是乱的,胡说了什么都不是真心的…赵蕴,你不要和我计较好不好?”
赵蕴望着她不安的小脸,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骨气,她一示弱,他的心也跟着软了。
他又重新坐到她的床边,低头看着女儿熟睡的脸,许久才涩然的道:“爹已经答应我了,等你养好身子,便允我带你们母女一起离开京城。”
林熹重新紧张起来:“怎么这么突然?”
赵蕴当然不可能说出实情:“朝廷下的调令,反正你也不喜欢侯府,眼下不是正好吗?只是…只是以后得委屈你忍受我了。”
一句“忍受”说的又苦又涩,听的林熹心里堵得厉害,她摇摇头,低喃道:“不是的…”
赵蕴摸了摸女儿的脸:“她睡着了,你把她给我,我抱她去摇篮里睡。”
怀里一空,林熹望着他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离开的背影,一阵怅然若失。
这边周宸夕回到屋里就趴下了,这一天简直累坏了,两个丫鬟机灵的上前为她捶背捏肩,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就这么被丫鬟伺候着睡了过去。
赵斐回府她还没醒,头歪在枕头下面。
他伸手把她捏醒:“陪我用膳。”
周宸夕迷糊的用手揉着眼睛,模样娇憨,赵斐看着看着突然道:“这几日,你便着手收拾好东西,我们一起带鑫儿离京访遍天下名医。”
周宸夕瞬间清醒:“什么?我也一起离京?”
赵斐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吩咐丫鬟摆桌上菜。
周宸夕心里乱乱的,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胡乱的擦了一把脸,道:“不行,我不能离开侯府,涵儿姐弟怎么办?涵儿馨儿马上就十岁了,是个大姑娘了,身边没有我怎么行呢?还有明儿,我得看住他!我怕他再遇危险,夫君,你信我,这里面真的不对劲,我还得再查,还有…还有林熹,她不得爹娘喜爱,处境艰难,有我在,至少可以帮她挡上一挡,她对我们明儿有恩,这个人情,我必须得还的…还有…”
赵斐突兀的冷笑一声:“还有你几个月前新买的那间府邸,也舍不得是吗?”
周宸夕一下子就哑巴了,心跳的厉害,半响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很:“我去,我这就去收拾行李,我们一起去。”
他眯眼看着她的慌乱的模样,忽而粗暴的道:“不用了!你就留在侯府吧。”
十日后,赵斐独自带着幼子还有十名小厮丫鬟,外加一个主动跪求要跟着的周翘楚,一起离开了京城。
老侯爷闷闷不乐,这种事情很难劝的,让他不去吧,就是放弃孙子,让他去吧,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手心手背全是肉。
他甚至拉住长子:“你留下,鑫儿让我带他去寻医。”
赵斐目光柔和:“爹,您年纪也大了,还是享清福的时候,我怎么忍心将一个痴儿推给您?”
且不说舟车劳顿,光照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吃喝拉撒睡就很辛苦了。
“何况,这是我欠鑫儿的,不弥补,我心难安。”
随后赵斐抱着孩子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扫周宸夕一眼,就这么上了马车,离开了众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