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曹丕说完,曹操笑了一声:“旁人皆当他年少气傲,疯若狂驹,刚愎而无自知之明,就连孤也险些被他骗过。然则看他今日的言行,傲而不狂,自矜有度,可见以往之种种,不过是蓄意妄为、装疯卖傻罢了。”
曹丕不解道:“莫非祢衡先前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自污?他为何要那么做?”
“故作狂态者,无非两种可能。其一是为了‘货可居’,其二是为了让人‘退避三舍’。”
曹操自从知道祢衡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不知死活”后,第一时间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做出狂妄的模样,以表现与他人的不同,吸引他的注意。
后来转念一想,祢衡原先的模样实在太过讨嫌,如果只是为了特立独行,通过剑走偏锋的方式来获得他的重用,完全没必要得罪所有人,日复一日地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所以,如果祢衡的狂态真的只是伪装,那么他一定是为了第二个理由——
为了让人退避三舍。
这个“人”,不止曹操,还包括其他让祢衡看不上眼的仕官及诸侯。
“祢衡自诩千里马,作出‘性烈’之态,以狂名寻找‘伯乐’。”
曹操想到祢衡对他帐下文臣武将的贬损,多了几分恼意,
“烈马伤人。虽是一匹好马,却四处作乱,将所有靠近他的人踢断肋骨,咬碎皮肉,实在令人生恨。”
曹丕并未见过以前的祢衡,不曾领教过他的毒舌威力,只对郑平有一个不错的初始印象。
因此他虽然听懂了曹操的话,但却没有一个深刻的认知。
他逐字逐句地消化曹操刚才透露的信息,找到一个关键点:“那该如何寻找伯乐?”
曹操抬起沉邃的黑瞳,看了二子一眼,屈指将一颗掉落在案几上的葡萄籽弹起,直面飞向曹丕。
曹丕下意识地后仰,腰身弯至极致,在避开葡萄籽的瞬间上下翻转,一个跟斗重新跪坐在地,双手撑着两侧,单膝及席。
他抬起头,狭长的凤眸愕然看向曹操,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拿葡萄籽弹自己。
曹操色不豫:“伯乐识马,马却不识伯乐。烈马难驯,哪里分得清好坏?就算你是伯乐,他也照样踢。”
曹丕从自家父亲这句话中嗅到几许怨念,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原地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