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炖了银耳羹,多放了你最喜欢的莲子。你不爱多吃甜,我记着呢,就没多放糖。快起来尝尝。”
她又笑着端开下一层,“还有这个乌鸡汤,你还记得咱们大学那会儿打印社旁边那家馆子吗?你总说里面的鸡汤炖得鲜,每回都拉我去,说我太瘦了得多补补。”
“你快尝尝,看我做的有没有那家的好喝?”
女人细瘦伶仃,涂着艳红指甲的手握着银勺,另一手在勺下小心护着,递到靠坐在床头的男人唇边。
男人却似乎并不领情,慢吞吞地把头扭到另一边去。
银勺百折不挠地送到他唇边,他也调动所有主观能动性,又是笨拙地摇头晃脑,又是拼命吐舌头,就是不让一口汤流进嘴里。
像个顽劣的孩子。
妆容艳丽的女人红了眼眶,一番鸡飞狗跳的哄劝下来,最终把汤交给了护工,褚豪生才终于愿意喝下去。
女为悦己者容,据说这些天里平静下来的何秋琴几乎是一天一套衣服,但从始至终,哪怕是那些漂亮小情儿走后,病床上的男人都没有正脸仔细瞧过她。
但女人好像有无限的精力一样,看着喂了饭,又趁着病人精好的这一会儿,坐在病床边叽叽喳喳地聊起两人相恋时的往事。
没有一件不浪漫,没有一件不欢喜。
哪怕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已经说不了话,她也好像与之交谈得十分投入,脸上红扑扑的快活气,让这个已经被磋磨了半生的女人,忽然好像又变成了二八的少女。
后来,还没等精力不济的病人先睡,她却先热闹累了,居然耷拉了几下眼皮,便将脑袋靠在床沿上,睡着了。
就在病房安静下来之后,许久,一直对外界毫无反应,静默的如同一块雕塑的病人,却忽然吃力地抬动起了手指。
先是一根,然后两根,叁根。
手背布满青紫针孔的枯瘦大手,缓慢又无声地抬起来,然后,轻轻一下,擦过垂落在床面上的女人的头发,便跌落下去。
他可能是想摸摸女人的头,却力有不逮。
透过玻璃看到这一幕的褚婪,脸上忽然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随即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