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懂得慈悲,便是死在他剑下的,也不会有半分怜悯愧疚,更别说一个都没进过他眼里的陌生侍女。
可瞧着十六这心慈手软、多管闲事的模样,他却没有像对其他满口仁义道德的人那样感到厌恶。
反倒是看着她那胡乱绑得毛绒绒的头发,心头莫名动了下。
这些十六全然不知,只又默了一遍《太乙救苦天尊说拨度酆都血湖妙经》,才终于起身,转向李玄慈。
“我查了,她口鼻里也有那细绿藻,身上的痕迹倒也是泡了这些天泡出来的。”
“然后呢?”他望着十六,仿佛都听见了她还没说出的话。
“然后,我剖了她的喉管,却发现里面几乎没有任何残留。”
“口鼻有藻,喉管里却没有,说明这人是死了之后才抛进水里,但死人与活人不同,不会因落水受呛,因此只有口鼻进了河水,却没真正吸进肺里。”
李玄慈听了这话,却一点不惊讶,反笑了下,说了二字,“果然。”
十六睁了眼睛,怎么这他也果然,怎么他什么都果然!
“你......你又早知道了?”她磕磕巴巴问道。
李玄慈拿眼睨了她下,不答反问:“我问你,寻到人时,是怎样的光景?”
“先找着的侍女,隔了二里,又找着了薛家姑娘..........”说着说着,十六的眼便飘了起来,出一般呆呆地没了言语。
“我懂了!”突然,她蹦出来一句,接着兴奋地说着:“两人同时落的水,那支流湍急又无分岔,轻易不会搁浅,按理说应该离得不远,可最后寻着她俩的地方却隔了足有二里地。”
“所以?”李玄慈好整以暇地拿问题继续勾着她。
“所以,是这侍女与薛家姑娘同时落水后,中途上了岸,却又被人杀了,再丢下河里的,因为中间耽误了许久,最后寻着尸体的地方,才会差了那么远。”
十六乖乖上当,如同个上课被夫子提问的好生徒,兢兢业业地答着。
李玄慈瞧着她那眸子,在如此的昏月下,都闪着光,跟个攥着劲儿蹦达的兔子一般,便觉得有股子笑意凭白从肺里往上冒,又被他压了下去。
黑心眼的“夫子”正了面上颜色,方才十分吝啬地评了句。
“倒不算太笨”。
十六得了表扬,倒不骄不躁不生气,反而举一反叁,想得更远了些。
“这侍女既然喉管无藻,那说明虽然支流如此湍急,她却只是假作出落水之象,中途还能上岸,怕是其实极为善于泅水。”
“既会水,却又装出不会的模样,这般遮掩,想来,这落水之事,必与她脱不了干系!”
李玄慈眼中闪过一点赞赏,接了她的话,继续说。
“这背后之人,要么是能使唤得了侯府家生子,要么是能在侯府嫡女身旁埋下这样深的钉子,无论是哪样,之后该往哪查,倒是一清二楚了。”
他回首望向侯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