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强烈到耳膜都在嗡嗡作响。她垂下头,攥紧双拳,有些煎熬地咽下一口唾液。落地窗外,路灯昏黄的灯光投射在木地板上,倒映出她发颤的影子。
她深吸一口气,闷头钻进了被窝里。真丝被子冰冰的,覆盖在她的身上,却让她产生了一种被烫伤的错觉。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觉?很简单,因为这个得到l先生的办法,既羞辱了l先生,也羞辱了她对l先生的感情。
可是,除了这个办法,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接近他、得到他,就像牲畜只有被献祭才能接触明一般。
l先生就是她的明。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过去了十多分钟,就在安娜辗转反侧,无比煎熬的时候,有钥匙插进了锁孔里,“咔嗒”一声轻响,l先生回来了。
——
谢菲尔德走进屋里,却一脚踩到了地上的高跟鞋。他眯了眯眼睛,打开套房内的壁灯。那是一双廉价的红色高跟鞋,鞋头的漆皮已有些开裂,鞋底很脏。看得出来,这不是一双属于淑女的鞋子——淑女的鞋子是崭新无尘的,因为她们从不穿旧鞋,也从不借助鞋子赶路。
有女人偷偷溜进了套房。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作为单身且资产过亿的富翁,即使年过半百,每年依然有数不清的女性向他示好。她们深深地迷恋着他名下的资产,试图嫁给“谢菲尔德”这个姓氏,而不是他本人。
不再看那双红色高跟鞋,谢菲尔德走进客厅,从冰箱里拿了一罐蓝带啤酒。不了解他的人,总以为像他这样的英国绅士,顿顿都是菲力牛排配勃艮第红酒,实际上到了这个岁数,他更喜欢尝试新事物,而不是墨守成规。
喝了一口冰镇啤酒,谢菲尔德拿起拨盘电话机的听筒,给私人助理打了过去:“过来接人。”
挂断电话,他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放下啤酒,走向卧室。
他处理这些艳遇,向来毫不留情。这一次,他本想也像以前一样,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冷漠地命令床上的人穿上衣服、离开这里。然而,对上那双浓墨色的、有些惊慌的眼睛后,他不由露出愕然的表情:“怎么是你?”
安娜躺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全然没有诱惑的姿态,更像是周末想要赖床的女孩。她似乎一直在颤抖,牙齿几乎在涂了口红的下嘴唇咬出血痕。眼前的场景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不像艳遇,更像是正在做坏事的女孩被大人抓包。
真是棘手。他忍不住用两根手指揉了揉眉心,倚靠着门框,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反应是肖恩的反击,那小子一直对他不满极了,很可能通过各种套话,知道了他对安娜的嘱咐,于是报复性把安娜送到了他的床上。
想到这里,他不打算追问下去,准备关上房门,等安娜穿戴整齐后,再和她讲话,谁知这时,她居然主动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她的腿是纤细的、健康的、充满力量的,线条流畅而优美。昏黄的灯光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照出她小腿上浅褐色的茸毛。她的情是天真生涩的,身体却饱满而成熟。她是被春天催熟的红樱桃,甜蜜的汁液被困在薄薄的果皮下,轻轻一咬,就能吮到甜润可口的滋味。
谢菲尔德的脑中嗡响一声,第一次失去了思考能力,愣在了原地。
他的愣怔给了安娜可趁之机。她光着脚,走到他的面前,鼓起勇气抱住了他的腰。
尽管他已经年过半百,身材却保持得非常好,胸肌结实,小腹平坦。她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胸膛,抱住他的腰,就像抱住了一座岿然挺拔的高山。
见他一动不动,她仰头望向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放在后腰的凹洼处,轻声道:“不要拒绝我……我很年轻,保证让你满意。”
说完这句话,安娜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因为太过紧张,打了好几个滚,裙摆不小心陷进了股.沟里。要是让l先生看见这副可笑的画面,会不会讨厌她,觉得她不整洁极了。
这个瑕疵让安娜纠结极了,以至于忘了继续勾.引,谢菲尔德也因此清醒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安娜年轻漂亮的脸孔,轻叹一声,刚要说话,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先生,我来了。需要接走的女人在哪里?”
说话的人是谢菲尔德的得力助手——雅各布。他既是谢菲尔德的商务助理,也是他的私人助理。雅各布毕业于石油大王创建的芝加哥大学的商学院,获经济学博士学位,十分精明能干。谢菲尔德能筑起赫赫有名的垄断集团,这位商务兼私人助理可以说功不可没。甚至有传言说,如果肖恩继续游手好闲的话,谢菲尔德集团的下一任掌舵人,很可能就是他。
此时,这位未来的掌舵人刚说完话,就被谢菲尔德严厉地呵斥道:“——出去!”
话落,橡木门“砰”的一声关上。
雅各布:“……”
——
被这么一打扰,谢菲尔德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脱下长外套,披在了安娜的肩上,对着床边扬了扬下巴:“先坐下吧。”
安娜垂着脑袋,听话地坐在了床边。她表面上非常安静,脚趾头却紧张地蜷缩了起来。
谢菲尔德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掠过了她脚趾纤长、充满肉感的脚掌,有些烦躁地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支香烟。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询问女性的意见就吸烟。
抽了一口后,他心中的躁意减轻了不少,开口问道:“你叫安娜?”他看过她服务生制服上的工牌。
安娜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她脑子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已经完了。
l先生推开了她,还用严厉的声音命令她坐下……他现在一定非常厌恶她,认为她是个不择手段的婊.子。他会怎么处置她呢?把她扭送到警局,告诉警察,她擅自闯入他的房间吗?她会……坐牢吗?
安娜浑身冷汗,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惶恐。在心上人的面前,她小泼妇的特质消失得一干二净,成了一头迷途的小羊羔,总是生气勃勃的大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绝望的灰色。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迷茫——母亲离开后,她没有迷茫,因为她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人生;被梅森太太威胁后,她没有迷茫,因为她觉得自己能够对付梅森太太……然而,现实却是,她的生活越来越糟糕,人生越来越失控,到现在,甚至有了牢狱之灾……
安娜真的害怕了。
她不知道自己害怕的究竟是坐牢的结果,还是被心上人送去坐牢……或者两者皆有。
她只知道自己是真的害怕了,后悔了。
许久,她才听见l先生的声音:“安娜,不舒服吗?”
这是送她去警局前最后的安慰吗?她迷茫地抬起头,鼻尖已经红了,声音也带着哽咽的哭腔:“你不要送我去警局好不好……我不是为了钱才做这种事的……”一颗豆大的泪珠掉下来,砸在她的腿上,她抬手抹掉,却越抹越多,“我是因为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你要相信我……”
眼泪越来越多,她的胸腔一阵滚烫的胀痛,似乎连心室都蓄满了热泪:“对不起,我不该做这样的事……我只是感觉无路可走了,没有办法了,才会到这里来……真的很对不起……”说完,她已经哭得脸颊、耳根涨红,上气不接下气,连正常呼吸都困难。
这时,l先生忽然打开房门,走出了卧室。有那么一瞬间,她惶恐得头皮都发紧了,他是去报警了吗?
下一秒,房门又打开了。l先生空着手走了进来,原来刚才他只是去摁灭烟蒂。她脸上挂着亮闪闪的泪痕,一抽一抽地松了一口气。
他将卧室的窗户打开透气,然后,递给她一张干净的方巾,半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问道:“喜欢我,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