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煜之也不是吃素的,趁那人手受伤脱力的瞬间,一剑打掉了他手里的兵器,剑气直冲面门,顺便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掌拍开扑上来碍事的琴音,让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舍身相救一下子成了一场闹剧。01bz.cc
见情势急转直下,剩下的刺客便落荒而逃,卫二正要追上去,就听见元煜之沉声吩咐道:“卫二,别追了,让船靠岸!”
楼船离岸边不远,因此有些刺客便跳入水中,泅水而逃。待到几人准备上岸,船里的女子还大部分瑟缩在船舱角落,看上去好不可怜。
卫二有点于心不忍:“公子,只留这些姑娘在此,若是那帮人去而复返,会不会……”
“绝无可能!”元煜之和苏年异口同声地回道,一样迫人的气势让卫二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二人不禁对视了一眼,苏年率先移开目光摇头笑起来。经过方才的一番打斗,她的束发略微有些凌乱,额前散落下几缕,平添一丝风情,让元煜之看得一愣。
对,就是风情。
离得近了,他才愈发觉得自己这个贤弟的容貌也实在过于精致了,微微上挑的杏眼,小巧的琼鼻,一笑起来更是晃眼。
还有方才应对刺客,情急之下抓过他的手,那时没有注意,现在一回想确实纤细小巧,触感也是柔嫩细腻。
再说身量,虽然个子不小,可骨架十分纤细,便再是年纪小的少年也不该如此。先前因为他行事做派都十足潇洒而从不怀疑,但现下仔细一瞧……他不太自然地揉了揉鼻子,压下自己莫名的心跳。
“这次也算是和元兄共患难了,时候不早了,小弟就此别过。”苏年拱了拱手,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正色道:“迎风阁的事,还得靠元兄多费。”
元煜之点点头,两人对此事都默契地闭口不谈,却能妙地达成共识。
苏年又看向卫二:“这位仁兄今日也多有辛苦,恐怕也不宜再多做长途跋涉吧。”
“那是自然,咱们还是那句话,有缘再见。”元煜之自然听出了苏年的弦外之音,爽朗一笑,算是定下了君子协定。
两人在春光下惜别,旁人看来确实是一幅海内存知己的感人画面。等到苏年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元煜之才轻轻一笑,低声吩咐:“卫二,跟上去。记住,”他敛了笑意,“这次隐蔽点。”
“是。”卫二掩下心里的惊讶,应声而去。
第35章 丞相的无爱嫡妻(八)
“夫人去哪儿了不知道,连什么时辰出去,几时回来也一概不知,我看相府是养了太多闲人了!”沈慕冷哼道。他平时待人一向亲切,几乎很少动怒,因此这一发火便格外吓人,丫鬟仆人跪了一地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
苏年一回来,就看见这幅场景,不由得道:“怎么了这是?”
沈慕今日处理政事不得力,心中烦闷便提前回府,想和苏年说说话排解一二。结果一回家发现下人支支吾吾说夫人不在,一问才知道她连随从都没带就出府了,于是又忧又气之下就动了肝火。现下听到她的声音,便随之放下心来,气也消了一半。
“还知道回来?连个护卫都不带,你——”他扶着椅背回过身,抬眼一瞧,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这样穿行事方便嘛,我错啦,”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蹭到沈慕身边,卖乖道,“是我让他们别跟着我的,别生气啦。”
她甜甜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又穿了男装束了发,蓬勃的生气迎面而来,沈慕的嘴角都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根本生不起气。
见他面色缓和,苏年连忙趁势挥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跪着的下人如蒙大赦,纷纷一脸劫后余生地迅速爬起来从前厅退了出去。
“不是不让你出门,但至少要有人跟着保护你的安全。”沈慕脸上显出担忧的色,“你是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苏年柳眉一挑,右手握拳,左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他的话瞬间哽在喉咙,无奈道:“就算你有自保的能力,可若遇上穷凶极恶之徒……”
“那也有夫君大人替我撑腰!”她俏皮地眨眨眼,一派天真活泼的样子。
沈慕一愣,他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养过的一只小猫,像是浑身是刺,逢人便露出锋利的爪牙,可对着他,就会把爪子悄悄收起,袒露出软软的小肚皮。若是逗得急了,小猫便会抬起小小的肉垫,轻轻地在他手臂上划过。
而近来的苏年便是如此,每回被她这样看着,他心里都好像被小猫轻轻地挠了一下,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轻咳一声,有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给你带了回味楼的糕点,上次你不是说喜欢吃吗?”
“真的吗?”苏年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鼓鼓囊囊好些东西,一捆捆用油纸包的小点心,还有好大几盒甜糕。
“哇!这么多啊,”她马上就笑开了,就好像猫咪见了各种各样的小鱼干,慌慌张张不知道先吃哪一个,快乐又烦恼,“可是吃不完要坏的。”
“吃不下,就分给丫鬟。”怕她真吃撑了,沈慕忙开口嘱咐道。
“那我可舍不得,这可是你亲自去给我买的,”她马上整个人趴在桌上,“哗啦”一下怕别人抢似的把糕点围在臂肘里,眼珠滴溜溜地转,然后像是下了重大决定般一脸认真道:“那我今日就不用晚膳了!”
他心里那种被猫挠的感觉又上来了,仔细一想,成亲以来,除了去藏书阁看书以外,她好像从未向他求过什么,而他竟也从没给她特意买过什么。这次买了糕点,不过是回府路上恰好看见,便顺道买了。买这么多,纯粹也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可即便如此,她却如此珍惜。
这样想着,心里就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酸痛。
苏年咽下一块糖糕,随意地问道:“今日朝中有什么烦心事吗?”见沈慕一脸讶异,便抬了抬眼示意他身上的朝服,“回来这么久连衣裳没顾上换。”
两人其实不常聊政事,不过因为苏年经常来藏书阁看书,沈慕便在自己书房外间专门辟了块地方供她写字休息,也算是个小书房。自那以后,他们谈史论道便频繁起来,偶尔遇到棘手的政务,沈慕也会问问苏年的意见,她也总会有独到的见解。
只是这次的事似乎并不简单,沈慕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伴君如伴虎。”他声音很低,仿佛怕稍微大声些便会隔墙有耳。
“我同陛下从前很是亲近,可如今毕竟身为人臣,相处之间分寸实难拿捏。这些时日我初阅过的奏章明明毫无纰漏,却似乎还是不得圣心。”
苏年一听也不说话,擦了擦手上的残渣,径自去小书房拿了自己平时写的随笔递给沈慕:“那你先帮我瞧瞧我作的这首诗,若哪里写的不好,便替我改上一字半句。”
沈慕虽不明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通读了一遍,这一读眼里便闪过一丝惊喜,忍不住又回味了一遍,这才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这诗写得太妙了!字字珠玑,根本无处可改。”
“不,没有错处,才全是错处。我这诗写得你无处下笔,又怎么能体现出你的高明之处呢?”苏年狡黠地弯了弯眼角,“锋芒不显便是一世平安。”
“你是说——”沈慕立刻会意,随即很快摇头道:“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若大人真是这样想,便不会有此一问了。”她飒然一笑,眉宇间尽是自信,“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翌日下午,元煜之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把沈丞相单独留在了御书房,不发一言地盯了他半晌,而后才凉凉地说:“丞相大人现在已经开始敷衍朕了?”
沈慕一听连忙躬身道:“微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