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生龙活虎的伤患着实少见,他们几乎忘记。把他孤零零地扔在马路边是不太善良,作为两个成熟理智的成年人,他们不能像高中生一样意气用事。
“那这样吧,我们就绕个远,先送你回家。”白璟川忽然加入关爱未成年伤患协会,对他提议。
能再和赵水无待一会是一会,季缜虽不喜他,却也能忍耐这一时,哼哼两声:“这还差不多。”
他拄过来,赵水无拉开门,他故意坐在后座偏中央的位置,把她递进来的拐杖靠到另一边。赵水无却关上门,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
“你!”季缜早听说过,如果一个女人能坐一个男人的副驾驶位,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定然不一般。
她扣上安全带,以为他在为自己没有挨着他坐而生气:“看什么,我一直都坐这个位置。”
好嘛,“一直”,他心里更堵。
“你爸过两天就要回来了。”她又说,从后视镜里看季缜,“到时候我就可以一手交人,一手拿钱。”
“你怎么又提钱?”
“不然呢,我提什么?还跟他扯爱情么。”
季缜烦躁:“你眼里就没有金钱以外的事情吗?钱有那么重要?”
“这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是人见人爱的,那就是钱,你说重不重要?”赵水无收回视线,“不过你这种还没有面对生存压力的小朋友,当然不理解。有钱胡作非为,没钱寸步难行,物质的确不是人生唯一追求,但却是基础追求。你有兴趣爱好,玩游戏、运动、看电影、读书,哪样不花钱呢。”
既得利益者享受一切,还要嘲讽苦苦挣扎的人,人性劣根即是如此。
当然啦,赵水无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努力多么伟大,她也不过是,在用错误方式追求超出本身能力外的生活。但那太美妙了,没人抵抗得住——谁能抵抗得住诱惑呢?特别是当诱惑唾手可得。
白璟川记得季缜家的位置,不开导航就能找到。赵水无没下车,他把季缜架进家里,再回来,关上车门。
“其实他还挺不错的,刚刚还依依不舍呢。”他对她说,“年轻,有活力,家庭条件不错,人也机灵。”
“再不错有什么用,也不能帮我还房贷。”回去的路是顺着阳光,赵水无把遮光板掀上去。
“房贷?”
“没什么。”她岔开话题,上次她就想说,“这车是你自己的?竟然上的本市车牌。”
“嗯,是我的。”他拿出驾驶证给她看,的确是他的照片,他的名字,这辆车的车牌号。
她看完合上,还给他:“我也决定买车了,不过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摇到牌。”
“你不是本地的吗,早些年政策还宽的时候没弄?”
“弄是弄了。”她咋嘴,“但那时候忽然有消息说,来年指标又要缩减,牌照价格涨了一大截,正好我缺钱,就卖了。”
他对这个话题有点兴趣:“卖了多少?”
“十二万。”她想也知道一般人听到这个数字,都会感叹,“因为走的过户,所以价格贵点。而且代理抽成两万,我拿到手十万。过户的意思就是说……”
“结婚?”
“对。”她答,“那个代理是季缜他爸给我介绍的,所以还算放心。而且如果不是熟人路子,他们也不会接。但是这两万掏得是真值,我全程只用把资料交给他们,不用自己找买家,找到也不用和他见面,结婚、离婚协议和代理合同同时签好,过户手续他们全权负责,最后还能帮我销掉在民政局的婚姻记录。”
“相当于一条龙服务。”
“对,不过中途也没有那么顺畅。”赵水无语调一转,想起那时间父母看她的眼,“当时不小心遇到民政局系统联网升级,一直负责的那个内部人员又突然调职,代理以为他们被发现了,躲了阵风头,又花时间重新搭关系,耽误些功夫,结果就是我莫名其妙和一个陌生人维持了一年多的婚姻关系。说真的,要不是季缜他爸帮我盯着,我真以为那群人要卷款跑路。”
他笑起来:“也算是遇。”
“是啊。”她感慨,“不过这种遇,这辈子来一次就好,第二次我可承受不住。”
“不过你签协议的时候应该看到你的……买家的名字了吧?”
“看是看到了。”赵水无回忆,“我记得姓白,和你一个姓,但是名字是两个字,第二字很生僻,不会念,现在我连怎么写的都忘了。”
“这样。”车子已经开到小区,白璟川驾驶它下至停车场,忽然发问,“对了,你知道我的前妻叫什么吗?”
他默认她知道这件事,而且并没打算避讳。
赵水无狐疑,不知为何会突然跳转到这个话题,伸着脖子试探问:“张亚青?”
他摇摇头,停稳车,熄火,回答:“赵水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