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高山极少降水。满地银白已覆千年，甚至万年。平时云岚流过，几不见光。

苍恒松开怀中人。发觉颜凉来时的脚印逐渐模糊，只剩下一串浅浅的雪窝子。天空雪花飘下，落在她的发梢与肩膀，还有鼻尖。

“师傅。”颜凉启唇，眼中漾满比雪色更美的清雅绝色：“我们走走吧？”

“嗯。”

与持有者相触。被持有者握在掌心。却不是为了以力杀戮征服。

苍恒发觉颜凉从明昭那儿得到力后，这具身子比他更寒。走出几步，身侧人步履放慢，隐着踌躇。

同儿时懂事后一般。走在他身侧就会紧张，迈错步子，总怕做错些什么。

“师傅。”颜凉终于开口：“我……”

苍恒感受到她掌心的暖意。他侧首，看见曾经在漫天山林被染红时，想挣脱他的手去捡落叶的小姑娘，在这片冰雪高山上静静地陪着他。

比那时软得风一吹的模样坚强多了。

“凉儿？”苍恒还不甚敏感的内心，顿时交织了各种情绪，苦涩酸甜都有，比人间风味更杂，“怎么突然想变回之前的模样了？”

“我的人身，被我的另一半毁了。虽然现在这身子是力凝的，但也差不多。”颜凉抬头，一片冰晶掠过她闪烁紧张的眼，“我还是我，对吧？”

还是他当初抱在怀里哄大，听不懂道法，学不会剑术，一点一滴都由他呵护牵挂着长大的人儿。

他亲自守着长大的小姑娘。

苍恒反握住颜凉的手，点头。

还不想回去，但这除了冰雪再无其它的地方，也着实无法再呆了。

“我们再多走会儿。”颜凉指了一个方向。苍恒犹豫片刻，终究是汲取颜凉掌中的暖意，点头。

待到朗月星疏时，两人走到一处浅浅的山谷。融融水汽自远处蒸腾飘散，只见一道横天而坠的裂缝，竟然有一汪温泉。

“好冷。”

颜凉冲自己晶莹剔透的指尖哈气，待到脸颊微红后，抬头看向苍恒：“师傅，我们泡温泉吧？”

“嗯。好。”

苍恒显然不懂颜凉为什么脸红。他只觉得这抹红晕可爱至极，没多想便应了。

待到入水。轻薄白衫随着泉水散开，圈圈涟漪印着渺茫的雾气。颜凉站在岸上，透过朦胧的水雾，自冰雪间窥见苍恒的脸。

如同他的本体一般清冷暗芒。此时的他英俊非凡，面庞清冷。迎着飞白，衬着星辉，如隔天河。

苍白的肌肤因泉水温度泛上殷红。颜凉看见布料紧贴在苍恒的腰侧，精瘦如刃。鲜明的锁骨浅窝处，盛着几滴水液，不知是汗是泉。

颜凉步入水中，贴近苍恒，不禁伸舌舔去。

她尝到清寒的气味。就像吹拂多年无处归去的烈风，自古至今，路途遥遥未曾停歇。

“师傅。”

颜凉看见苍恒惊讶的眼，不觉将自己埋进水中，捂住肩膀，咕嘟咕嘟地吐泡泡：“不可以吗？”她是光着身子进来的。

当然是不可以的。虽然，泡澡不脱衣服直接进的人，除了苍恒找不到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