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扫到了地上。
那是个古董,非常大,砸在地上的声音也和它的体积很相配,沉重而缓慢。碎瓷片爆开,丁零当啷,碎屑噼里啪啦,像慢动作一样播放。
四周响起尖叫,此起彼伏。
太吵了,他想着,一拳砸在后方架子上。指节像火烧一样痛得发麻,血往下流,头上被掉落的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有点疼,而后又是一阵东西碎了的声音。
司家关系并不复杂。
司家上一去世得早,只有他母亲,小姨,两个孩子。两姐妹关系很好,各自结了婚也很亲密,她们似乎永远没有分歧,永远其乐融融。
他母亲早年看上了一个来交流学习的英国天文学教授,展开了热烈追求,没多久就有了他。两人结婚五年又离了,母亲再嫁给继父,生了个妹妹。
他十岁那年,妹妹生了场重病,母亲和继父带她去国外手术。
司延安固然可以留在家里给保姆照顾,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儿,母亲觉得这样很不好,最后商量了一下,把他送到了小姨家。
小姨的大儿子生得早一年,侯文昌成了司延安表哥。
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为了一个虚拟的地盘可以打到头破血流,司延安早就不记得为什么讨厌这个表哥,但每当对方呼朋引伴的过来时,他永远只有一个人。
有时候他也很怪,为什么自己总是一个人,他到底哪里不一样。
而回到家里,他甚至更加感觉孤独。
小时候不懂,长大以后他才明白,他母亲想要的只是一幅和睦温馨的画。为了和睦,司延安总是必须做出牺牲。
毕竟他是个畸形的拼图,扭曲的摆件,只要他矫正过来,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但现在,众人都在尖叫,画被撕碎了。
第一次吗?第一次吧。
太爽了。
司延安觉得从没这么爽过。
他终于破坏了这个美妙的,和谐的场面,他觉得自己现在像飞起来了,脚底软软的,麻麻的。
然而等到尖叫声停下,寂静来临,他倏然又清醒过来。
每个人都看着他,眼里是震惊和恐惧。
他站在众人面前,扮演着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角色,他不可理喻,他在对立面,他很可怕。
司延安茫然地低下头,看了捏紧的手,上面滴下血来。
然后他余光看到妹妹下意识地缩了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