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罂殿位于御苑南侧,走势蜿蜒如龙般飞悬于翠湖之上。宫室虽营造得辉煌华美,只是距离帝君的辰极殿路程太远,不便于圣谕宣召和嫔妃出行,是以长年都没有宫妃入主过。应昀性喜阴凉,他的身份又不宜于同宫人应酬来往,凌霄便赐他居于此地。
其实以这座宫殿的规格本来是足以匹配仙妃了,难以相信羽皇竟将之整个布置出来安顿一小小卑贱娈奴,非但如此,还授意各种陈设用具都要竭力择选最好的,务必要作到样样皆佳、精妙绝伦。在金罂殿中服役的宫人也再三挑拣聪敏灵巧最擅长伺候人的,只除了教养司的总管和驯奴内侍是羽皇亲自派遣下来,必不可少亦无计避开。
应昀在后宫中忍捱着异的囚徒生涯,一边是被肆意淫辱强迫,一边又是针尖俱足的宠溺。凌霄身上仿佛还残留着一些从前为兄长时的情怀,如同他曾经每次拜访冰海下的冷寂龙宫时那样,常给应昀带去各种珍罕见的礼物。可惜应昀始终兴致缺缺,甚至从未取用过这些东西。应后如今打着羽皇亲赐的雪猫儿来玩,他也只在内侍搀扶下木楞楞看着那珍贵漂亮的灵猫飞窜逃走,并未觉得惋惜。
“宫人应氏,恭请圣后金安。”
内侍先在冷硬的地面放了一只红绒蒲团,应昀先问了安,然而还未及行跪礼便被应后喝止住。“免了罢!你们这些狗才也不嫌多事,走两步路也要拉拉扯扯地摆弄半天。本宫看得都要起瞌睡了。”
旁立监察的老内侍自从应后来此,不多时便暗暗蓄满一肚子气,只差再来根银针一扎立时便会劈碰炸开!若讲起来也实属倒霉,他骥风虽只是一介宫监,好歹在教养司作了多年总管,颇有几分积威,向来也只有众人惧怕他的份儿。后宫中除了地位尊崇的寥寥几位主子,鲜少有谁能够对他不客气。再说那些娇滴滴的矜贵人儿无一不是羞花弱柳,即便发起狠来都怕失了仪态风度,尽都软言笑语,很是温柔可爱。
熟料在骥风这尚算如意的宫中生涯里偏会遇到应钰这人物。要教他形容出这位从前的白龙族大公主,如今的羽皇圣后来,简直可以说是铜豌豆、滚刀肉、活生生一只穿了凤袍的大马猴!最可恼羽皇对这位圣后的百般荒唐视若无睹,只气苦了被她所欺压的后宫诸人。
应钰百无聊赖地两手交接抛接着一枚佛手玩,又翘着二郎腿将两只彩凤衔珠的绣履踢抖个不停,望之分明一个云鬓花容的绝世美人,言行粗俗却简直如同军汉。她全然不顾及骥风紫涨的面色,只大喇喇地撇嘴道:“本宫闲得无聊,知道金罂殿里的好东西最多,特地来这里寻点消遣玩意。可恼尽是些死物,难得有只猫儿也是没驯好的蠢货,连给本宫摇个尾巴都不会!真是扫兴至极。”
骥风自然是既不能也无法同圣后一般见识,唯有铁青着脸赔罪道,“都怪老奴照管不周,连教会猫儿摇尾巴的功夫也没有,致使娘娘无物可以消遣,实在该死!”
“你倒还乖觉。”应钰不慎捏破瓜皮,顺手把甜腻的汁子往身边的宫婢脸上一抹。她真似全然看不出老内侍头顶升腾的怨气,挑剔道,“只是瞧着你枯皮鸡皱的老脸也太伤人胃口,还不快退到帘后,让本宫的眼睛也好受些。”
骥风拼死忍气,咬牙道,“回娘娘的话,非是老奴不愿。只是帝君圣谕要老奴时刻寸步不离地照管应宫人,重责在身,老奴着实不敢懈怠。还望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