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9日

（3）

第二天上午，余文萱再次坐在办公室内，整个人神情萎靡，好像一个泄气的羊绒玩偶瘫在沙发上。

昨晚阿涵还是没有回来，只是半夜一如往常给自己发了一条＇我没事，你照顾好自己＇．余文萱看着那几条一模一样的短信黯然神伤。

是不是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连这样的短信都收不到了？正痴痴地望着屏幕，忽然手机画面一闪，一条新的短信跃动在屏幕上。

余文萱看着那熟悉的扣款通知四个字，脑袋一轰，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好久没有见到女儿了…＇自己一直无心去照顾女儿，只是每个月用银行扣款时候，发来的转载短信似乎还提醒着自己还有个女儿。

可自从小荷要求转学，自己又和阿涵私奔到韩国，自己已经将近两年没有见过女儿一面。

＇她应该长大了不少吧…＇余文萱凝神思索，片刻后打开通讯录准备给小荷发了个短信。

写了又改，改了又删。

余文萱竟然感觉有点陌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一鼓作气，在短信上写着＇今晚来妈妈这边吃饭。

＇然后发出。

＇是不是有点强硬…＇余文萱看着已发出的短信有点犹豫，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说的也并无问题。

过了不多时，手机里收到丁雨荷的消息＇嗯好，我还没去过您新搬的家＇余文萱看着消息心里没来由的一疼，自己身为母亲，女儿居然连自己家住那里都不知道。

连忙把自己的地址发出，思索了片刻，又立刻编辑了一条＇你晚上想吃什么＇也发了过去。

＇给她做宫保鸡丁？或者糖醋里嵴？还是水煮鱼？＇一股久违的温馨感在心头弥漫，余文萱轻轻摇晃着双腿，让沙发来回左右微转。

不多时丁雨荷的消息传来＇随便吧……＇嘴角刚酝酿的微笑顿时变得凝固，片刻后一抹一抹地放松消散。

２２２２２２＇今晚早点回去多做点菜吧……＇，余文萱思索片刻，转向一旁的电脑调出下个月的采购单和汇率标准，简单分组了一下再交给下属。

虽说自己效率蛮快，而且工作量也尽量压缩。

可当下属都安排妥当后，也临近了午休时间。

余文萱找来手下的几个经理吩咐了一声，然后就提着名贵的小挎包向停车场走去。

待到驾车到家，再出门买好食材，时钟也弹过了下午两点。

把各种食材和配料都准备好，再陆续放在锅内蒸煮炒制，待到一盘盘色香浓郁的菜肴在餐桌上摆放整齐，余文萱的脖颈和额前都被汗水湿透，转头一看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

＇看来自己的手艺还保持得不错＇余文萱用筷子夹起一块金黄的里嵴肉放进嘴里，又从另一个盘子夹起一块茄子。

随着咀嚼食材香味立刻在口腔里爆发。

余文萱忙活了一下午，已经有些饥肠辘辘，但还是面带欢喜地坐在一旁，等待着女儿的到来。

＇怎么还没来？＇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余文萱看了一眼时钟，已经过了六点半。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坐在这里等待了一个小时。

摸了一下盘子，那菜肴都已经发凉，余文萱只好把一盘盘再端回厨房重新翻炒。

第一次做时候没有发觉，等到全部回炉重炙的时候，余文萱看着那一桌子的菜不免望而生怯。

待到马上就要把菜热完，自己又忙累的一头大汗，时间也快到了晚上八点。

「咚咚咚」

就在余文萱端起最后一盘菜走向厨房的时候，房门终于响起敲门声。

余文萱连忙打开房门，看着丁雨荷正站在门外。

母女对视一眼，竟然陷入默契的沉默，似乎很是熟悉，却又极其陌生。

「怎么这么晚才来？在学校补课吗？你先吃吧，我把这盘菜热了就过来」

余文萱用力挤出笑容，让丁雨荷快些进屋，然后端着菜快步走向厨房。

身后却没传来丁雨荷的回应，余文萱瞟了一眼，看丁雨荷低着头走向沙发，然后一言不发。

「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啊？妈妈工作太忙了，一直没时间问你」

余文萱迟疑片刻，又用着听起来十分热切的声调问道。

客厅里依旧是毫无回响。

余文萱握着铲子的手在锅内不停翻动，总感觉自己有点言不由心，可还是笑着说道「妈妈太忙了，也没有带你出去吃好吃的，今天妈妈好好补偿你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在锅内翻炒，待到将那一盘菜端回餐桌，看着丁雨荷正望着墙上挂着的几件男装发呆。

＇糟了…那是阿涵的衣服＇余文萱心里一慌，连忙故作笑意走向丁雨荷，将她搂在怀里半拉半抱地带到餐桌旁。

「你先吃，妈妈这两天都没收拾家里，太乱了，我先收拾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走向那些墙上挂着的男装走向卧室。

「你和别人结婚了么？」

餐桌上兀然响起女孩的声音。

余文萱身体一抖，把手里那几件衣服扔进卧室，快步走回餐桌柔声说道「瞎说什么呢…

妈妈就是…就是有了男朋友」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亲昵地摸丁雨荷的头发。

丁雨荷把脑袋扭过，一下避开余文萱的手掌，转头自顾自地说道「难怪……我说您怎么没管我呢」

余文萱的手停在半空，脸上那凝固的笑意莫名的尴尬，但也很快再次伸出在丁雨荷白皙的脸颊上摸了一下，柔声笑道「妈妈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怎么会不管你，这不是给你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么」

丁雨荷扭过头，冷冷地盯着余文萱。

直到余文萱心里有点发毛，连忙转身盛了一碗饭递到她的面前，笑着说道「快吃饭吧，你一定饿坏了，这都是你爱吃的」

不知丁雨荷是否想自己说的那样，余文萱倒是饿的已经前胸贴后背，但是看着丁雨荷那冰冷的目光，还是强忍着隐约生疼的腹胃，拿着筷子将菜接连夹进她的碗中。

「我吃过了」

丁雨荷把那盛满饭菜的白瓷碗往前一推，冷冷地说着。

余文萱手中的筷子登时凝结在半空中。

「再吃一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你现在长这么漂亮了」

余文萱灿烂的笑意缓缓收起，转变成淡然的微笑，将筷子缓缓放下说道。

「找我有什么事？」

丁雨荷拿出手机，手指不耐烦地上下滑动，片刻后淡淡问着。

「额…」

余文萱看向丁雨荷，可对方似乎没有一点想回望自己的意图。

只好试探着把座位靠近她一些，柔声问着「在奶奶家住的开心么？我去国外这么久，也没时间管你」

「你为什么要管我？」

丁雨荷猛地抬起头，满脸的怒意。

余文萱惊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何勃然大怒，有点心虚地说道「我是你妈妈呀…」

「呵…你跟你男人好好过日子吧，这不是过得挺好的么」

丁雨荷极其不屑地瞄了一眼卧室的方向，余文萱身体一抖，一股怒意也在心头开始酝酿。

「小荷，我可是你妈妈……」

余文萱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内疚，只能说出这一句包含万千意思的话语。

小荷猛地站起身，将那桌子上盛满菜肴的盘子全都掀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你还知道你是我妈？」

「稀里哗啦」

「稀里哗啦」

一阵刺耳到极点的碎裂声响起，余文萱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狼藉的餐桌和地板，看着那面容因为愤怒而有点扭曲的丁雨荷，眼眶里逐渐凝结着泪水。

颤抖着站起身，余文萱用力咬着牙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是这么跟妈妈说话的？」

丁雨荷退后两步，将门口玄关那鞋柜用力掀翻，高跟鞋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和一地的菜肴混在一起。

「你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管我！管我！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小荷一边嘶吼，一边将门口放置的小型家具都掀翻打乱。

余文萱双眼逐渐变得颤抖，伸手指着丁雨荷嘶声呵斥道「小荷！你在和妈妈吼一句！」

「吼你怎么了！」

小荷猛地踏前几步，走到余文萱面前和她四目相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

小荷登时瞪大了双眼，自己脸蛋上的剧痛也逐渐清晰。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小荷」

余文萱抬起的胳膊剧烈颤抖，神情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丁雨荷。

自己刚才失去理智的那一巴掌，似乎给今天母女见面做了一个终结。

丁雨荷捂着脸，掩面而逃，娇小的身形趔趄撞向门口，将房门一下推开冲了出去。

「彭」

余文萱的身形逐渐瘫软，缓缓蹲坐在墙角，眼泪沿着脸颊逐渐滑落。

小荷把门用力地一摔。

刚冲到电梯门口，电梯却缓缓打开，待到看见电梯里那个正要走出的男人，小荷不禁瞪大了双眼「你…」

那个男人，居然是周思涵。

「你…怎么在这？」

周思涵愣了一下，有点奇怪地看着小荷。

小荷看着阿涵，脸蛋一扭，眼角一弯，呜咽着朝周思涵跑过去。

可是自己刚踏出两步，猛地想起自己身后那扇门。

一时间，脸色苍白惊骇到了极点，小荷浑身剧颤地转身望了一眼，自己的身后，只有一扇门。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电光石火之间，小荷看见阿涵那敞开的外套内的黑色衬衣，和刚才余文萱收拾起来的那件，就是一模一样。

而这个电梯对着的出门，也只是仅通向余文萱的家门。

蓦然之间，小荷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来是你…难怪…难怪…」

小荷的脑海里无数画面瞬间闪过，在自己复读前那段时间，余文萱和周思涵好多时候都不该出现在一起。

用力将周思涵推开，冲进电梯用力地敲着按钮。

周思涵看着那电梯门缓缓关上，转头朝余文萱家紧闭的房门瞄了一眼，转身走向安全通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电梯

里的小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妈妈的男人，居然是自己欲求而不得的那个男孩。

电梯一层一层地下降，丁雨荷声嘶力竭地跪在地上哭泣，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终于下降到了一层，丁雨荷趁着电梯开门的一瞬间冲了出去，然而没跑出多远，就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拉住自己。

转头一看，周思涵正站在身后，小荷一惊，不明白他为何下楼这么快，余光朝他身后一看，另一个电梯门正缓缓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