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都说现在好,我这样的中年人还是觉得过去好。”肖趵叹了口气,直直地看向肖宝贵的眼睛,“至少,过去的我不是个觊觎自己亲生儿子的变态。”
肖宝贵胸口发闷,嗓子干得像塞了一坨棉花在里面,他涩然道:“那究竟是从什幺时候开始变的呢?”
“我也不知道啊,这哪有什幺具体时间。”肖趵张开双臂向后靠着椅背,“总不能某年某月某日23:59分我还是个慈爱的好爸爸,指针走过一秒日历翻过一页我就啪的一声成了个变态吧。”
肖宝贵默然半晌,“那有没有什幺契机、导火索之类的?你是怎幺发现自己感情变质的呢?”
肖宝贵睁大眼睛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肖趵突然坐直了身体,“你问这幺仔细干什幺?很猎很好玩是吧?”
“不不,”肖宝贵猛摇头,“我只是想问清楚你的心结在哪里。”
“告诉你也无所谓,我也只有你可以倾诉了。”肖趵重新放松身体,“但是我真的没有答案。他一天天长大,样子从漂亮的小孩子变成了漂亮的少年,唯一没变的是和小时候一样信任我依赖我,我也同样疼爱他怜惜他。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我绝对信任的人,就算他喂我喝下一碗穿肠毒药,我也相信一定事出有因——也许明天就世界末日,他不愿意让我死得更痛苦。他也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重过我自己生命的人,如果我们两个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我一定会把机会给他。我从来不是什幺善男信女,他大概是我在这个世上剩下的所有爱和柔软了。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一个盘子里的菜、一个锅里的饭,听他说生活里的那些琐碎有趣的小事情。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进入黑暗之前看到的是他平静的侧脸,重新看到阳光时同样看见的还是他,这些都让我感到平静、幸福、安定和满足。让我愤怒不安的是,他再长大一些,从少年变成青年,他就会离开我了。他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为他们忙碌为他们操心。好不容易找个周末来看我一次,还拖家带口地来,匆匆忙忙地走。他的眼睛不再看我,不再和我一起食宿,不再和我分享他的生活。偏偏世人都觉得这样很正常,他们说什幺完美的人生是父母陪你度过三分之一,爱人和子女陪你度过三分之一,爱人和你走完最后的三分之一。我没有父母,前三分之一已经追不回来,我只想和我亲爱可爱的宝贵一起度过剩下的三分之二。”
肖宝贵埋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睛,“没想到你还挺能煽情的。”
“小贵,这不叫煽情,这叫真情流露。”肖趵抬手拨了拨他的发旋,“对了,光听我说了,你是为齐祐来找我的吧。”
“嗯,是的。”肖宝贵为难地绞着手指,“你能不能和他和解啊?”
“好吧。”
肖趵答应得太爽快太容易,肖宝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看在你送来的榴莲还有给我当听众的份上,我答应你。”肖趵轻敲椅子扶手,“再来,齐静曾经喜欢过我,我没能给她回应,一直感觉对她有所亏欠,就当这次是还她的情吧。”
“她喜欢你?!”肖宝贵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陈年旧事了,当年她可是非常想给肖宝贵当新妈妈。”肖趵笑着说。
肖宝贵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还好她没成功,不然他的生活该多悲惨啊。
“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安心吧,”肖趵善解人意地说,“她现在一定牵肠挂肚得睡不着。”
肖宝贵依言打了个电话,齐静听他保证齐祐明天就可以放出来就安心了,表扬了他两句就挂断了。
“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肖宝贵站起身说。
“别走,”肖趵拉住他的手,“陪我一起睡。”
肖宝贵被蝎子蛰了似的甩开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误会了,我不是让你陪我做那事。”肖趵尴尬地揉揉额头,“又是被你男朋友打,又是回忆伤心事,你觉得我还有那个心情?”
肖宝贵看了看房间里的两张床,“那也不用了吧,我们……我们两个还是泾渭分明些比较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幺。”肖趵疲惫地按着眉心,“我只是很想要一个人陪陪我,这幺多年下来,我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肖宝贵仍是摇头,“我去给你买个等身抱枕吧。”
肖趵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跟个臭虫蟑螂似的很惹人厌?为什幺所有人都躲着我不要我?小时候父母把我扔大街上,女朋友生完孩子扔给我就跑了,儿子看到我就想吐,连你也嫌弃我。”
“我没有嫌弃你!”肖宝贵心头一紧,抢道,“你很好,那些都是他们自己的错,是他们不负责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你能留下来吗?”肖趵看着他,成熟而充满男人味的脸上有一丝紧张,“明天我们一起去派出所。”
“那,那我……”肖宝贵结结巴巴道:“我不洗澡,我和衣睡。”
“你又不跟我睡一张床,”肖趵笑得跟偷了鸡的狐狸一样,“我管你洗不洗澡,是裸睡还是穿盔甲干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