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已经一片茫然。她呆立半响,这才轻声问道:“敦儒,你师父真的,真的已经……还有破虏……”
武敦儒只道:“昨日城门外……”便就默不做声。
两人沉默良久,黄蓉这才叹道:“你师父终于了结他的心愿,我也要随他去了……敦儒,你不要意气用事,你还要照顾你妻子、弟妹,还有华儿他们。襄阳已经没有了,以后你们找个平安的地方,不要再像你师父师娘一样。”
武敦儒道:“师娘,你是担心我么?”他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师娘定是记得我以前刺杀忽必烈的事。是徒儿没把师父和你教的武功练好,我真是个笨蛋。”
黄蓉道:“武功是高是低,又有什么关系?以前你年轻容易惹事,也并不怪你。再说就是你师父,他武功再好,难道又能改变什么东西?”想到丈夫功败生死,不禁流下泪来。历史总是如长河流淌,便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又有几人能抗拒这无形的力量?
武敦儒沉默片刻,定了定,脸上突然做出一副忍耐不住的模样,开口说道:“师娘,以前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事。但是,这几日我想起我弟弟和耶律师兄,还有师父和师弟。我虽然武功永远比不上师父,但想只要能苦练勤学,必定也能凭本事做一番为国为民的大事!要是忍辱偷生,旁人看来,我还算是郭大侠的徒弟吗?”
“你是想学九阴真经?”黄蓉微微一惊。她心智之聪慧,世人少有。武敦儒虽然平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是极其沉稳持重之人。但今日看他语气激荡,必是心中聚集了极强的情绪。
黄蓉和丈夫对两个徒弟本是一般无二,但始终也没将九阴真经相传。一则二人天资有限,二则武氏兄弟家学渊缘极厚。就算他们将大理段家的功夫学全,在武林中也可成为一流高手,如果贪多求全,反倒容易坏事。今日听武敦儒一番旁敲侧击,不免让黄蓉有些疑惑:难道敦儒这孩子,报仇之心竟这般迫切?!
武敦儒见黄蓉不答,终于叹口气道:“其实师父、师娘不传徒儿九阴真经,我也知你们的良苦用心。徒儿功力不够,如果妄习这无上武学,恐怕反为其害。
但如今天下纷乱,师父故世,再这般任蒙古人欺凌,我实是有些不能忍受。“
武敦儒站在窗前,背向黄蓉。不愿被黄蓉看见自己渴求的目光,他说的这番话,虽是出自他口,但心中却始终以为这是郭靖夫妻推诿自己的借口。
黄蓉叹道:“敦儒,其实你的一阳指要是好生修习,也是武林中的一门无上武学。你看你爹爹和师祖,谁又真敢小看了他们。”她说完这话,心中又觉得微微有些不妥。但这几日城破家亡,哪还有心思考虑这个徒弟的心情。
武敦儒却已转过身来,从桌上端起一碗小米粥,坐到黄蓉身边,右手揽住黄蓉腰身,让她靠在自己胸前,轻声道:“师娘说的是,敦儒刚才有些糊涂了。这碗粥放得不烫了,你先喝一点。”说着话把粥碗举到黄蓉嘴边,便要喂她。
黄蓉面上一红,终于微微侧过头道:“不要喝了,敦儒你走吧……我想随你师父去了……”她几番听闻郭靖死讯,早已心如槁木,只想追随丈夫于黄泉之下,哪还有心思喝粥。
武敦儒道:“师娘,你和师父的感情徒儿难道不知?但你真不想想芙妹和小师妹她们?她们要知道你这般对待自己,只怕真要伤心死了。”
黄蓉心中一凛,是啊,自己还有两个女儿在这世上!她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在那粥碗上喝了一口。武敦儒微笑道:“这就好了,师娘你再喝几口,等你恢复体力,我们就去找师妹她们。”听他口气温柔,似乎正劝着小孩儿一般。黄蓉又在对着瓷碗喝了好几口。温热的米粥下肚,身上似乎也有了些暖气。却不见身后武敦儒的嘴角早已微微上翘,脸上露出一个怪的笑容。
待得喝了半碗小米粥,黄蓉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就好了,我现在气力不济,还要静养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