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到许久之前的记忆,他还记得初见韵贵妃时的情景。那年冬日的水榭,她初为韵妃。她站在自己面前,性格高傲,丰颊满华。漂亮的丹凤眼高高挑起,带着一股子的傲气对他咄咄相逼。
她本也是美艳倨傲的女子,那时的傅家已经新跃为朝中第一贵族,她的家世正如烈火烹油,显赫的不可一世。之后又晋了贵妃,暂理六宫。在外人眼里,她荣极一身,母家显贵,只差一步就是母仪天下的王后。
只从这两年开始,她逐渐收敛光华,循规蹈矩。笑容温和自持,仪态高贵典雅。一字一句都尽斟酌。渐渐大家都已不记得她的名字,见时叩首,退时跪拜,只知她是韵贵妃。
今日她这样的失态,倒是恢复了两分当年的气度。龙慕垂下手静静握在身侧,对她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昨日,绝不是眼前这个柔弱却又绝望的女子。
她推出那一把时,有没有想过后面的事?
韵贵妃吃力的开口,“太子殿下漏夜前来,可想好怎幺处置本宫了吗?”
龙慕一愣,他本是为了凌昊而来,后才知道她今日所为。即便在路上真的怒气冲天,可要处置她?却还未想过。
殿中的明华空璀反衬出她的苍白憔悴,龙慕很想狠狠心放一句狠话,张了张口,反倒舌头打了结。
看她此刻心若死灰,即便他真的给她一壶鸩酒,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
龙慕不自在的后退了两步,“今夜实在晚了,你先好好养着。”
韵贵妃闻言颇是一震,随即又坦然自若,痴痴笑道:“也好,他总会亲自下旨,罢了罢了……”
龙慕再也听不下去,急匆匆的走出了栖芸殿。殿外星光迷夜,碎沙点璨。龙慕弃了软轿不用,只和清荷并肩慢慢走回。
清荷本也是怒的好不甘心,这会子也只安安静静的走在他身后,好一会才道:“太子就这样放过韵贵妃吗?”
晚风迷了眼睛,吹拂的树叶沙沙。脚下长长的影子逐渐被拉成两道长长的阴影,龙慕低头沉吟道:“你看到她的事,再没有人旁人说过吗?”
清荷谨慎的点点头,“事关重大,奴婢不敢轻言。”
“也好。”龙慕捉了她的袖子把她拉到跟前,“以后也不要和别人说起,你知我知就够了。”
清荷瞠目,“太子不计较了,可,她要害的是太子的性命。太子一定要告诉大王……”
龙慕睥目,清荷立即噤声。他安抚似的捏了捏清荷的皓腕,“好清荷,只有这一次。以后有她在,我少出现就是了。再有下次……”他一思索,“再不会有下次了。”
清荷慌的都失了颜色,“太子真就这样放过她!”
龙慕轻声说与她听,“刚才那幺多人亲眼所见,她奋不顾身的扑出去救大王。这会只怕宫里都已经传遍了。韵贵妃贤淑贞勇,堪称女子典范。太师也肯定是知道了。你说,到时候天下人都会怎样称评贵妃!”
清荷白了脸不语。
“所有看到的人都不会觉得我有多危险,反而是凌昊为了救我受了重伤,轻的免不了口矢。重之,我就是祸国祸君的妖孽,我令大王身处险境,言官们不联名处死我已是万幸。幸好是韵贵妃扑了出来。她以身挡险,才免了一场大风波。即便昭告天下是她推我出去,旁人也不会认为我会委屈一分。但若是凌昊严惩了贵妃,便会实打实的落实住因宠失正,苛待后宫。处置了韵贵妃,我可以继续和他风花雪月。可到时那幺多张口群起攻之,凌昊要如何面对。要他因为此事失尽民心,我宁可他永远也不知道。”说罢他正容吩咐道:“韵贵妃以为大限将至,必然不会傻到亲口托出。你记得,无论凌昊怎幺问起,无论何人有疑心。你只需一口咬定,是我惊慌过度,才失足跌滑出去。”
此事涉及之大,早已不是个人的情绪能够左右的了。清荷含泪点了点头,“太子为了大王,实在是受委屈了。”
龙慕心中缓缓淌着一抹甜,“他那样待我,我也会全心全意待他。”
回到殿中的时候凌昊还在睡着,刚硬的面容舒展,浓眉妥帖,睡的甚是安稳。睡时的他敛去了平时的肃严刚毅,颇添了几许安逸纯粹。龙慕掀开帷幔小心看了他一眼,才放心的退到殿中。
在栖芸殿的那一番话听得他额头发痛,晚风吹得愁上愁。清荷朝了睨月道:“去沏一盏金盏花茶来,要调了花蜜,最能生津止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