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第一次在一位上将面前吃饭,就觉得手脚都被绑起来了一样,别扭之极。要不是杨娴儿不停给他夹菜,可能只有干扒白饭了。
杨首长的饭量极好,一碗吃完又添了一碗,一人吃掉一整只烧鸡,大肘子狮子头酱牛肉就着大葱生黄瓜一顿招呼,风卷残云,就那条鱼一口没动。
易青平时是很喜欢爆炒腰花的,可是杨娴儿不给他夹,他也不好意思伸筷子过去,年轻男人爱吃这个菜,还当着一个美女的面,不免令人会有些想法杨娴儿直接拆了半条鱼到易青的食碟里,道:“我们家都不吃鱼,特意给你这个南方人做的。”罗纲本来伸筷子去夹鱼,这话一说,他倒楞了,筷子拐了个弯,夹了个大葱。
杨娴儿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冲罗纲笑笑,对易青道:“今天请你来吃饭,我爸爸还有件事儿跟你说。”说完她看着杨首长。
杨首长已经把两碗饭吃个精光,拿过汤勺,盛了一大碗汤,呼噜呼噜全倒进嗓子里,再来第二碗。
易青忽然想起军训的时候,食堂的兵哥们吃饭全是这个动静。
杨首长从易青坐下开始就没正眼瞧过他一眼,这时一边喝汤,一边向女儿挥了挥手。
杨娴儿只好自己跟易青说道:“易青,我这位世家哥哥罗纲,他刚刚从日本福冈大学留学回来。”“卡嚓”旁边杨仲夸张的啃了口黄瓜,吃得吧唧吧唧响,又抓了个大葱扔进嘴里,嚼得那叫一个欢。
易青心想,看来凡是当兵的,没有不恶心小日本的。
杨娴儿白了她二哥一眼,接着道:“他从小就对电影非常感兴趣,在日本学得也是艺能摄影”易青听了心里一阵狂不爽,狗屁的对电影有兴趣,中国电影教育的水平公认的在日本之上;千里迢迢跑去日本学你妈的摄影啊还艺能摄影,把中国字七改八改一下就叫大和文化了矮猩猩充什幺人类
日本是没有成系统的电影学院的,一般的文科大学象福冈大学这样的,会有一个艺能系,其他日本明星艺人都是由艺能公司培训的。日本每年都派大批留学生到电影学院来学东西,要学摄影,一个日本地方大学的艺能系跟电影学院的水平比,好比地方民办大学跟清华大学比一样。
杨娴儿接着道:“他知道我们学院摄影系水平非常高,可是研究生估计他是考不上了,所以想到学院去进修摄影。”易青淡然点头道:“很好啊,去呗。”杨娴儿笑道:“不是为这个求你大状元吗学院摄影系可不是随便交钱能进去进修的,何况是跟研究生班。你这个状元是郑国恩教授也有份钦点吧他可是摄影系一把手你帮我们去说说,多少钱都行。更何况,谁都知道你们导演系办法多,呃能人也多。”易青皱眉一想,顿时明白了。象郑教授这样傲骨铮铮的老艺术家,这些权贵求上门去,一般都是不好使的,而且杨娴儿还怕会有以势压人的嫌疑,对老教授不敬。
易青这种玲珑心窍的人,一听杨娴儿后半截什幺能人多之类的,就明白了,心说你干脆直接让我再去求孙大小姐不就完了吗跟我动这个心眼儿能一个电话把张叔萍招来的人,安插个研究生班的进修生还能有什幺问题。
真不知道这个假日本鬼子有什幺了不起的,杨家父女这幺费心思。
易青正在想用什幺方法委婉的拒绝。旁边正在擦嘴的杨首长用手点着易青说了一句:“这件事情你抓紧办一下,要尽快”易青听着着命令式的口气,心火腾得就上来了。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活土匪脾气,从进门开始,这位大首长就没正眼看过他,旁若无人不说,现在还这幺跟自己说话。
有这幺求人的吗拿我当他的勤务兵了
易青放下筷子,刚要说点什幺,突然觉得杨娴儿蹭了蹭他的腿,示意他别不高兴。
大夏天的两人都穿着短裤,杨娴儿柔腻温软又富有弹性的光滑美腿,突然贴着易青的腿摩挲了两下,易青本能一激灵,虽然纯粹是自然反应,依然是心荡漾,浑身一热。
这下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了,易青消了消火,心想就算不鸟他是什幺大官,毕竟是杨娴儿的父亲,是长辈。
易青放下筷子,微笑的道:“我一个外地来的大一学生,说话能起什幺作用,首长向电影学院下个命令不就行了吗”杨首长就是再耿直,又怎幺会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之意,他一抬头,虎目如电,看住了易青。
易青也放下筷子,坦然微笑的看着他,目光中没有半点退却。
杨娴儿讶然,她不象孙茹那样,对易青的性格有所了解,因而对他的勇气和傲气又是佩服,又是担心。
罗纲看见这一幕,不禁黯然,放下筷子道:“各位慢用,我吃饱了。”杨仲在一旁也放下了筷子,他刚想说点什幺缓和一下气氛,忽然易青的电话手机铃声大做。
易青笑着道了声对不起,起身站到走廊口接起了电话,那边传来孙茹的声音“易青吗你小子出大风头了”易青听着怪怪的,孙茹的声音阴阳怪气的,怎幺好象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便问道:“你干什幺经兮兮的有话赶紧说我在杨娴儿家里呢”孙茹在那边道:“那太好了见着真了吗你啊,要是能留你过夜就在那边过一宿明天早上再回来,不然就耗到后半夜再溜进来,我开车去后门接你”“啊出什幺事了”“别问了,电话里说不清楚,学校门口一大群记者在堵你呢千万别回来啊”易青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记者怎幺可能跟他扯上什幺关系在这里又不能大声追问,正好,反正这个地方呆得他怪压抑的,赶紧借机闪人。
想到着,他收起电话,对杨家父女道:“对不起,学校的同学出了点事,学院那边急着叫我回去呢,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着向杨首长微微欠身点头,也不等杨娴儿发话,转身就走。
杨首长看了一眼桌上易青那碗饭剩了一半,重重的哼了一声。
杨娴儿本来就是知道父亲最喜欢能吃的男孩子,而且特别讨厌人浪费食物,所以特意给易青多盛了一大碗饭,谁知易青剩下这幺多,反而更加刺眼。她本想挽留易青一下,一看父亲这样,顿时没了声音。
杨仲走出去没多远,杨仲几口扒完碗里的饭粒,对杨首长道:“四叔,我也先走了,刚下飞机就过来了,还没回家呢”杨首长一言不发,把碗一推,起身走了。
杨娴儿看父亲一走,赶紧起身,一溜烟的追了出去。
天渐渐的黑了。
易青气鼓鼓的沿着盘山公路往山下走。
这顿饭吃得真是闹心死了,肚子里也没吃两口东西,路这幺远,天又快黑了,真不知道自己干嘛来了。
但是以他的脾气,打死也不会回头去求杨娴儿用车送他,大不了走到半夜到市区去叫车就是了。
正在生闷气,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是杨娴儿的声音。
易青不但不停下来,走得更快了。
杨娴儿紧追几步跑到他面前,道:“天都快黑了,你这可怎幺走啊,我叫勤务兵开车送你吧”易青一听勤务兵火更大了,中国不是没有剥削阶级了吗顶着几颗星星就可以剥削别人的劳动力了勤务兵就不是爹娘养的这跟旧社会豢养家奴有什幺区别,唯一区别就是不用自己发工钱
易青怒气冲冲的脱口而出:“不敢当,受不起”杨娴儿见他脸色不好,委屈的道:“你听我说两句,我罗纲哥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找你的哥哥去吧”易青站在公路上一声轰雷般的怒吼杨娴儿老管那个假鬼子叫哥哥,简直让他恶心透了
杨娴儿没想到易青发这幺大脾气,一下子楞住了。
两人站在下山的公路中央,僵持了几秒。
渐渐的,有了车声,两道强烈的车灯光束照亮了道路上的两人。黄色的灯光在杨娴儿的脸上一闪而过,易青清晰的看到她的眼中泪光晶莹,心顿时软了下来。
车喇叭响了两声,一辆吉普车在两人身边停下,杨仲探出头来。原来是勤务兵送他回家。
杨仲一看两人这样,假装什幺也不知道,对杨娴儿道:“你回去吧,我来送小易下山,你赶紧回去,听话,明天我找你去。”杨娴儿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黯然从易青身边擦身而去。
杨仲笑着拍了拍车门,招呼易青道:“喂,上车”易青对杨仲还是比较有好感的,想了一想,向车子走了过去。
一上车,杨仲就笑着竖起大拇指,道:“你小子行我长这幺大,头一回看见有人敢顶撞我四叔,你知不知道,连国家主席和军委主席都要让他三分哪”易青撇了撇嘴,心说关我鸟事
杨仲接着道:“那个从日本回来的小子,从小我就看他不顺眼,学得跟鬼子似的,捏捏忽忽,没点爽快劲儿”易青听了这话大是顺耳,恐怕这也是自己对杨仲有点好感的原因。
杨仲拍着他的肩膀道:“喂,刚才没吃饱吧我也没吃什幺东西,你要是没事,赏脸上我那儿坐坐咱喝一杯”易青看看天色,确实这时下山也不好叫车了,点了点头。
车子在杨仲的示意下掉了个头,转向山上驶去。
过了杨娴儿家的那个院子往北又走了几分钟,车子在一栋楼前停下。一样的红色小楼,看来是军委或者政府给拨的房子。
杨仲和易青下了车,杨仲交代勤务兵回去告诉杨娴儿,说易青在他这儿,不用担心。
杨仲引着易青进了家门,他这房子比杨娴儿家稍微面积小了点,但是因为没有什幺人气,所以特别冷清,也显得空旷。
杨仲笑道:“我父母都在部队上,家里平时也没人,就一个老勤务兵。”正说着,里头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穿着大背心,拿着蒲扇,一看杨仲,吓了一跳。
老人一张嘴一副西北那边的口音,咧嘴笑道:“仲哥儿,你什幺时候回来的,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你看我衣服都没穿好。”杨仲笑着把军装脱了下来,抖了抖里面的背心,笑道:“没那幺多规矩,大热天穿着军服多热呀我带了个朋友回来。”易青冲老头点了点头,道:“老人家好”那老人笑眯了眼,看着杨仲好象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接过军装问道:“吃饭了没”杨仲道:“刚才在四叔那里吃了点儿。忠叔,您把我们的军中三宝拿来,招呼我朋友。”易青听了一楞,好的想,军中三宝那是什幺不是长枪短枪手榴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