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烈皱着鼻子呼了口气,再回头的时候,看到柳氏正颤巍巍的踮着脚尖从祠堂的大门口露出半个身子,冲着他正万分慈祥的笑着,脸上被烧伤的痕迹勉强的牵动着,弱声招呼道:“殿下因为何事动怒?今天前来的贵客可是京中派来的?”
柳烈一跟柳氏对上眼,就不得不兜头再往回走,路过院门的时候往里瞧了一眼,几个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至于那老阴阳人,也没影子了。
于是心里好歹舒坦了一点,迈着大步子走到了柳氏跟前,直接用手按着她的肩膀嗔道:“我是不是跟你说不要老在这里吃斋念经,你给谁做的寿?不看看自己个儿的身子骨?”
然而柳氏只是一面仰头冲他笑着,却不肯按着他的意思回到西侧的厢房里去,执拗着身子用干枯的手捉着他的胳膊来到祠堂里。
祠堂四面无窗,终日里是个阴森森的模样。
此刻在满当当的组人牌位下面,立着鲛人油制得长明灯将那些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牌位照的虚虚实实,柳氏则指了指地上的莆垫道:“殿下好久不回来,阿姊肯定很想你,殿下给她上柱香可好?”
柳烈梗着脖子只觉得双脚越发沉重起来,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牌位,眼圈竟然红了一点,眼角下面那颗美人痣越发红艳清晰起来,但是不吭声也不动作。
半晌只从嘴里冒出几个咬牙切齿的字来:“姑母,人死如灯灭,你就算日日在这里吃斋念佛陪着他们,他们地下也不知。何况,一把大火少了个干干净净,哪还有什么地下呢!”
柳氏还是那副样子,面上倒是因为烛光的原因又将那些伤疤显得更狰狞了一些。
眼柔柔的看着他又看回了牌位上柳莺莺的名字,喃喃道:“殿下可知,阿姊生前最期盼什么?不是期盼那春夏秋冬里盼望陛下来访的消息,而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期盼着殿下以后能入得皇宫,飞黄腾达坐那人中龙凤。”
柳烈心口起伏的厉害,一下子将地上的莆垫踢到了空中,生气的吼道:“姑母!你可看清了我不是什么殿下,区区一个娼妓的野种,竞想做这种一步登天的大梦!”
“要是她一直守在那一亩三分田的境地里,后来也不会出这样的恶果!”
莆垫应声而起,一下子撞翻了旁边的香炉,柳氏疯了一般的连忙扑到地上去伸手用皮肉去捉那些香灰。空气中立刻泛起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皮肉焦灼的味道。
柳烈吓得连忙过去将她止住了,随后大喝着外面张贺的名字。
柳氏已经塌陷的眼皮下冒出不少浑浊的泪水,她一面呜咽着大哭一面锤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阿姊,你是陛下的龙种,阿姊本是该做贵妃的八字。”
说着她情飘忽了很远似的,低声道:“那天我见了那圣旨,我们都见了,那上面分分明明写的清楚,要封阿姊做贵妃的呀!怎么一把火把我把阿姊烧成这副模样了啊…….”
她用皱巴巴的指尖碰了一下柳烈眼角那颗发红的美人痣,又露出个疯笑来道:“阿姊,你这美人痣生的真是顶顶漂亮,陛下不爱你又爱谁呢,别哭啊别哭~有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