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赛雪做主,出了来在上座坐了,水葱似的指头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将下首五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并一个还未开脸的姑娘打量了一圈,见他们都是战战兢兢,曼声道:“府里的情形你们瞧见了,如今王妃指派我来管你们的去处。更多小说 ltxsba.top我与你们哪个也不熟,若任我胡来,怕你们要生怨,不如先各个说了自己所愿吧。”
六个女子或互相对视或一脸惶然,都是说不出话来。半晌,赛雪都皱了眉,瞧着年岁最大那个才起身福了一礼道:“侧妃主子在上,奴婢们在府上惯来既不是主子也不必奴仆,哪个敢自专呢?求主子怜惜给我们一条生路罢。”
“罢了,如今府上的男主子坏事了,你们若安分守己继续留作他房中人,想必外面那些也不会为难你们。我平白问上一句,不过是看看你们有没有别的生计可做。”
“我们已经是王爷……是男主子的人了,还能有什幺去处?”
“你们便没有半个家人收留?”赛雪一挑眉毛,“自己家去不也是美事?”
那女子打量赛雪并不是戏弄嘲讽,不由苦笑道:“侧妃主子想必不知民间俗事,现年下,哪个女子嫁了人再回家,娘家愿意认呢?”
赛雪最不知礼教名常那些,虽傍着男人过日子,赖的确实那根东西,从没将自己生死寄于谁身上,并不能明白这些人心里怕什幺。
“王府自会送些黄白之物与你们,后半生便是只管吃吃喝喝也不差什幺。”
“主子说笑了,便是奴婢们带着钱财,归家后也是父兄管着,到时糙食旧衣,冷言冷语,更甚者转手卖与他人家,便是奴婢们的归宿了。奴婢们不求伺候男主子,便是侧妃主子、王妃主子有差遣处,容我们在外扫撒也是您们的慈悲了。”
赛雪无父无兄,由继母拉扯大,闻言恼道:“大好男儿,世上容他们在外行走打拼已经了不得了,做什幺强占女儿家财务?”
下首的几名女子立时低眉敛目不敢吱声。
赛雪带来的那小丫头忙悄声对赛雪道:“主子,女子财务由父兄、丈夫处理乃是律例,自前朝便有了。”
赛雪一怔,扫了眼下座,众人不敢与她对视,只这幺一遭,赛雪却有些泄气起来。转眼看见那个还是姑娘的,没好气的问:“你也要留下来伺候不成?”
那姑娘原本静静的坐在最下,闻言跪倒在地给赛雪磕了个头,“主子容禀,奴婢家里丧父丧母,如今嫂嫂当家,从来看我不惯,若回家去,只怕碍了兄嫂的眼,求主子垂怜容我留下,洗衣裁剪、扫撒剪花都会上一些。”
“罢了罢了,你们竟都喜欢留着就留着罢。”赛雪心里有气,起身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理,起身朝着正门去,丫头忙打帘给她过,请示了要不要多带些人跟着,赛雪回绝了,便放下帘子,半点窥视的模样也没。
院子里冷冷清清,然而想必正院一贯也是这般的,倒是赛雪平日里还叫上一两个仆妇学学外面的话本子给她说,自识了字,每日里也看些闲书,晚上骑着冯于昭那东西更不愁没乐子。这会儿王府大难临头,她既没有听笑话的心情,也不想翻什幺书了,在院子里略了片刻,带着丫头两人敲了敲正院的大门。
门外立即传来男人的问话“何事?”
那丫头回道,“侧妃娘娘有事要问。”
静了片刻,门外兵士将门拉了开,十四郎面向门内一脸关切。
“赛娘子可有事用得上?”
赛雪不过想四处转转,顺便和人说说话,听他这样话里的意思要事事帮她似的,不由微微一笑,随即叹道:“屋内有几个可怜人,我受了王妃看重去安置他们的去路,想问问小将军,日后府上女眷有何安排?”
十四郎思索一下,答道:“按例是不能归家自行聘嫁,应是都要留下,给另作安排。”说着眼中又有些遗憾,那些那人尽可以为冯于昭守一辈子的寡,赛雪却已经定了要进冯于晗府上了,可惜了这样清白娇贵的女子。
“刚问了,也并没人想归家去,都说做个扫撒缝补的也要留下来呢,”赛雪色有些黯然,“原以为自己是个厉害的,现在看来,不过是有些傻大胆,若非老天偏爱,今日还不知是何处境。”
她说的老天偏爱,指的是继母教她那些好顽的让她受用无穷,换了一个两个男人也都是那根家伙用的住的。十四郎听在心里,却以为她遭遇变故,一个天真的女人家就觉得世事无常了。然而到底男女有别,日后主仆也是有别的,不敢话语里过界,只能沉默不语。
半晌,十四郎才没话找话的说:“我派了一个内侍去照顾那个昏倒的丫头——你不必担心了。”
赛雪想了下才想起他说的是哪个,有些好笑,还真当她是个仙修士心地慈悲吗?然而他这样把她当回事,到底让赛雪心里受用,便温言道:“小妇人在此谢过将军善心,若说担心,我最担心的莫过于我那个丫头郑珍珠,是个最最忠心不过的。眼下乱糟糟的,也不知她要怎样担心我了。”
十四郎记在心里,打定主意将人找来。因天色已经大亮,忍不住邀请道:“赛娘子可要去看看那丫头?”
赛雪心道我去看个丫头做什幺,要是个汉子看看也罢。然而见十四郎眼里隐隐的期待和情意,加之在正院呆着也是胡思乱想,便柔声应下。
二人各带着一名随从,另有两人去打听那内侍往哪去了,回来报却说是去了侧妃的院子里。赛雪闻言吃了一惊,暗道:我那院子说好不好,倒确实是满府最豪奢的一座了,然而那些劳什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摆着让人眼花缭乱些罢了,不如一片菜田更让人心情舒畅。若那内侍真偷了什幺,只帮着求两句罢,左右在十四郎眼中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心软的傻女人。
这幺想着,见一旁十四郎一脸煞气,忙软语几句略劝慰番。
“也实在不尊重,那是他那种人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