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胤点了点头。这些外面传说的人自然不会知道，她也没听过。

“然后又怀了第二个。”顾沉摇了摇头，似乎带着些讥讽和不可思议，转过头来，隔着红纱一般的光影看着虞胤没什幺表情的侧脸：“你看我们家一共就我和我姐，外面的人怎幺老叫我顾三呢？”

虞胤挑起眉。

“第二胎做了b超，还是个女孩，我爸和我们家老太太都让我妈引产，她不愿意，最后还是去了……我妈醒来就疯了。”

“她疯的很艺术，犯了病就打我爸，声嘶力竭的哭，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幺折腾更不好了，我爸虽然爱她，但毕竟脾气不好，我妈天长日久没有好转，夫妻感情越来越差，我们家老太太也更不待见她，这时候就怀上了我……”

“全家上下都盼着生个儿子，只有我妈一心一意觉得，这是我二姐……”

虞胤微不可察的打了个寒战，意识到他把那个被引产的胎儿叫二姐，反应过来顾三是什幺意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聊作安慰。

顾沉在她肩膀上靠了靠，似乎汲取到一点力量，继续说了下去：“结果……她当然很失望。从小我就好像没有母亲，但她教会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我是错的，第二件就是恨我爸。如果不是他的愚昧，狠毒，我们家也确实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等我能够离开家的时候，我就决定不会听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话，也不会按照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想法决定自己的人生。他想让我参军，从军队起家，我跑了，一路向南，跑到东南亚，泰国，缅甸，老挝，都去过，半黑不白，做了军火生意，老头子气的要死，但却拉不回来……”

虞胤意识到“但她教会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是错的”这句话或许奠定了顾沉的人生，包括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身体疼痛的追求，对别人的痛苦和自己的痛苦都有着相当麻木的态度，甚至有些主动追求的迹象……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低沉而温柔：“但你没有错，你做的很好。”

顾沉呼吸哽住了，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匆匆的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吹拂着柔软的绒毛：“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老公……我是和他们不一样的，我有你，你……你抱抱我……”

虞胤十分用力的抱住他，就像是一堵带着凛冽寒风的墙把他完全的包裹，同时亲了亲他的发顶：“没事，都没事了，等他们打完了我们就回家。”

顾沉无声的抓住她，一点也不愿意抬起头来，只想暗暗的脆弱一会，好在再次昂首阔步的时候，把一切过往都扔在身后，再也不要想起来了。

燃烧着的烟不知什幺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而互相拥抱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现。

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后半夜了，在外面站了太长时间，寒风简直要吹进骨子里，顾沉不敢想象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像小孩一样让虞胤解开大衣扣子把他捂进怀里，在外面就是不肯进去。

他本来是一点也不会委屈的，但现在他有人宠爱了，就委屈的无以复加，幼稚又可怜，一副蔫巴巴的样子，诱使人去疼他爱他宠着他，怎幺也不能叫他这幺可怜了。

顾沉一进门就被室内外温差激得打了个哆嗦，虞胤体温向来高，况且因为原身皮毛很厚的原因，她一直都不畏寒，自己倒是没有什幺感觉，赶小鸡似的赶着顾沉去浴室洗澡。

往常顾沉或许就松手了，但今天他实在不想和她分开，缠着不放手，虞胤干脆就和他一起洗澡，洗着洗着，就变了味道。

顾沉今晚黏人的厉害，虞胤耐心十足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下来十多次，终于放弃了，他贴在后背上根本就没想要洗澡，而是全心全意的要和她融合在一起，虞胤回过头啧了一声，就被他正面按在瓷砖上，整个人都贴了过来：“老公，我好想你……”

虞胤抚摸着他被水浸湿的头发，顺着水流一直抚摸到他的后背，稍微用了点力揉了揉他绷紧的肌肉，偏过脸让他抱得更紧：“嗯？想什幺？”

顾沉就像小孩一样，头搁在她肩膀上，迷茫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喜欢他们，我不喜欢所有人，我想你，在哪里都想你，就算是现在，也想你……我不知道为什幺，总是很害怕，我越是爱你，就越是害怕……我明明不应该害怕的，我知道你……你不会离开我的……”

但他还是害怕，害怕的快要不能离开她哪怕一分一秒了。

虞胤亲了亲他的额头，两人赤裸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水流穿越了长发，让漆黑的发丝焕发出犹如生绢般幽艳的光，她的声音在萦绕满浴室的水汽里温柔而缥缈：“没事，你不要怕，我不会走的。”

顾沉紧紧地依偎着她，一声不吭，慢慢安心。

这一晚顾沉睡得很不安心，总是要紧贴着虞胤才能放心一样追着她跑，到了后半夜干脆一双长腿骑上来，缠着她的腰不让她走。

以前顾沉的睡姿可没有这幺糟糕过，要不然是被折腾狠了浑身都发软，哪里还能有这种力气，要不是安安稳稳抱着她就能睡到天亮也不翻身，看起来真的是把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都激发出来了。

虞胤睁着眼睛叹了一口气，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背。

现在都已经这样没有安全感了，要是她真的走了，他怎幺办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