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雪,满世界剔透如琉璃。静谧无声的亭子里,墨发女子拥着火狐裘倚在榻上赏雪。未束未冠的长发如水流泻在赤红的皮草上,懒散安闲。
青衣的清秀近侍在亭角看着红泥小火炉,另有一个利落打扮的年轻女子呈上一个填漆花卉小茶盘,上面托着官窑贡上来的雨过天晴瓷盏。
火狐裘里伸出苍白修长的一双手,纤瘦五指懒散,姿态写意地接过那杯海棠酒。
裘衣里包裹着的女子极年轻,十八九岁的一张脸,眉若刀锋,唇如薄樱,显见得养尊处优,也看得出她墨色眸底潜藏不善。身居高位的人,再慵懒闲适,也是或跃在渊。
亭中一时静极,环侍众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直到一个黑衣女子踏雪而来,溅起碎玉飞花无数,停在檐下,躬身问安:“殿下。”
”如何?牌子递进宫了?“红衣没人品着暖酒,不紧不慢。
”是,陛下要殿下午后进宫。“
”嗯。“苍白的手里把玩着半满的酒盏:”备好觐见的衣冠,本王病愈后头一次拜见皇姐,不可失礼。“
大夏女皇的三妹,敕封昭王苏舜,终于坐起身,认真了几分。
“是。”阶下的心腹长平又一躬身。
苏舜望着杯中残酒,莫名一笑:“离进宫还有些时候,长平你去把雪衣带来。近日你总说要当断则断,趁着本王今日精了,索性一并解决。”
长平竟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愣了片刻方领命去了。
苏舜又窝回榻上,静候这位王府中恩宠头一份的“雪公子”过来。也不知真人到底如何惊人,竟久久没有失宠。
长平没去多久就带着一个素蓝服色的美少年过来了。少年着色素淡,眉眼却倔强,见了眼也不抬的苏舜,胸口几度起伏,行了个礼,半侧过身,口气生硬:“殿下病愈好几日,可是想起雪衣了。”
口中不肯和缓,目光却从眼角忍不住看向清瘦尤显虚弱的苏舜。
亭中陪侍的都是苏舜用惯了的亲信,十分看不得他这幅造作使性的样子,脸色都变了一变。碍于苏舜待他从来不同,只是咬牙忍着。
苏舜手指抚在艳丽毛皮上,对比鲜明。她垂着头不说话,心里却有些想笑。
还是原身把他惯得太好了,又或许她实在是爱这种口味。雪衣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怎样的境地,还是一味任性,王府里怎幺会容得下这样的人?真性情,也是要有限度的。
“你气性太大了,雪衣。”苏舜声音轻,在一片寂静里淡淡浮了很远。
雪衣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这话从前苏舜常对他说,无奈而温柔,可今天这一声却莫名让他有了绝望的预感。
苏舜浅抿一口酒,仍不看他:“你心比天高,虽然自知身为罪臣之子,当不得王府名分,却容不下本王另娶,是为妒。”
声音很慢,字字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