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人族新妇嫁后,夫君总会赠妻一只钗,表夫妻永结。”
琥珀眸中盈着从未有过的认真,雩岑恍然盯着那双眸子,好似一下进入了对方的积蓄孤寂了十数万年的内心。
“若有一日…”
“若有一日…”
半晌寂静之后,两人竟异口同声而出,然晃着小脚丫小姑娘却突而一下扑腾到男人身上,以一种极为滑稽的体位四仰八叉地抱着零随,仅靠对方托着小屁股才不至于滑下去的模样,深深将脑袋埋进对方的颈窝。
“阿随…”她似是暗暗下定许久才又开了口,男人没有答话,可她知晓,他在听,“若有一日…你不做天帝了…可愿与我在一起,无论哪里都好,去兰息…去沧落,还是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矫情得好似话本里饱受诟病的恋爱脑女主,心里明白地知晓两人之间迈不过去的种种鸿沟,像是隔着一弯银河的承诺,虚无而渺远…
她却只想知道零随的答案。
…哪怕…哪怕只是骗骗她也好。
即使她知晓零随从来不屑于骗人。
半晌无声。
心却像是随着星潮中望不尽海底的深水中无尽下坠,飘渺无依。
“罢了…”
当权者…当权者,或许不过只是个她所希冀的笑话。
他或许很爱她,但他更爱他的帝位,他高高在上的权利。
姬湑的警告还如在耳边,她却为了愿意相信一个谎言,朝着无边沼泽的深处,越走越远。
身体挣扎着滑落,却只被男人大力地禁锢着不愿松手。
“你放我下来…放我…唔——”
小嘴的抱怨被掠夺了个干干净净,一吻而罢却倏尔对上男人清澈无波的琥珀眸,里面漾开了无边的无奈与略略的笑意。
“孤可未说不愿…”
“那你也没说你愿——”
“我愿意。”
只三个字,便像是定身符一般,令得怀中挣扎的小姑娘僵愣在原地。
“便无人告诉你,那些一口答应的男子通常不太可靠麽。”
大手搓乱了小姑娘额间的碎发,男人沉重的额头继而顶着她的眉心,四目相对间,她瞧见了零随依旧的认真——
“我说,我愿意。”
“天帝的身份不过是生存下去的筹码…若有一日,真有那么一日…我们回兰息,世间繁荣也好,天地毁灭也罢…——”
“我们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你…”
“所以,该我说了。”男人笑笑,“若有一日…我孑然一身,没有那些的三媒六聘,也没有足以令人荣光的身份,甚至没有可以保护你的灵力…我的阿岑,你可愿嫁给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废物…”
雩岑听着男人的砰砰跳动的胸口,她确乎从未听过零随如此剧烈的心跳,有些又好笑又无奈——
若零随称得上是废物,那这世间又该有何人不是废物。
“那正巧了。”
小姑娘捏着男人的脸眼眸弯弯,“正巧我也是废物,还是上界公认的小废物…我们可真是天生一对…我的老废物。”
的确,两人年龄之差,若在那些繁衍得块的家族,指不定零随都要当她的太爷爷还不止。
“所以我愿意…即使你什么都没有。”
没有媒人,没有婚嫁之礼,也没有什么可以摸得到的凭证。
只是一句相互的承诺。
反吻而去的樱唇深深压上薄唇,零随却像是一改往日的沉稳,两人激烈拥吻间,男人的身躯越靠越后,竟在最后一下撞翻了桌对角高高叠起的一堆新衣,最下的一个单独包着的小包裹猝然摔开一角,露出内里鲜红底色,点缀着金丝荼蘼的喜服花样。
于此同时间,低垂的帐帘被猛然掀开,男人不老实还钻在衣下、揉捏着未穿肚兜的酥胸的大手也被突而闯入的小身影撞了个正着。
“你你你…你们…!!!”
乐安的小脸上尚还带着泪痕,赶忙烧红着脸捂着眼睛转过身去,吻得难解难分的两人才赶忙脱开了胶。
“咳…出了什么事麽?”
雩岑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傅溪与乐安又出了什么矛盾,孰知满脸绯红的乐安却捂着眼睛摸索着塞给她一张喜帖,小姑娘愣愣以为对方进度如此之快时,翻开却见庚帖之上,赫然写着她与零随的名字。
只不过,为平日化名便,此零随又写做凌随。
“你与凌公子要成亲啦?…我方才路过军中可谓人手一份,你可真把我瞒得死死的,当真是一点风声都未透露啊,阿岑!”
雩岑:???
乐安的语气不免调侃,但更多是欢喜的含义,毕竟两人从一开始便以未婚夫妻相称,虽说日日睡在同一帐中,到底是没有实际名分的。
“零随?!!!”
小姑娘瞧着其上熟悉的笔迹,又看了看地上赫然是喜服的红衣,咬着牙将眼刀扔向身后端着手的男人。
她又双叒叕是最后一个知晓自己要成亲的人???
雩岑猛然发觉,能玩的在一齐的男人果然有些臭味相投的意味。
“你方才允诺,怎能不作数?”
“…我诺了什么?!”
零随敛眸笑得一脸欢欢,“孤现下未有三媒六聘,也未有荣光之位,只是一介军医,再加上此刻灵力尽失,正巧与你相配。”
“那若你有这些呢!”
雩岑气得脑子直充血,便听男人悠悠道:
“那就是你配不上孤了。”
气急攻心抓挠而去的小爪子被男人险险截下,见现下实在逗得有些过的男人才定了定赶忙收起了方才的逗猫姿态,将其锢在怀中顺毛安抚道:
“好了好了…我的妻,既是覆水难收,庚帖已发出,喜服也已然定了,未免浪费,只能劳您下嫁,陪着废物成个亲可好?”
“谁…谁是你的妻!”
小脸涨红的猫显然弱势了许多,可嘴上依旧不饶人地企图抗争。
“上了孤的床…这日夜劳作地,不是夫君可怎愿出这等力…唔——”
话语未落,便被雩岑倏然捂住了嘴,然隔着两人三步之远,正背着身捂着眼,努力装作透明人的乐安此刻竟连耳尖变为了耀目的粉红。
“不…不是,乐安,你听我解…——”
然猛然往外窜逃而出的背影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小姑娘无奈地挣脱几下,反被男人抱得更紧,雩岑这才倏尔明白,这一框框一件件,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连锁圈套,就等着她傻乎乎的往里跳——
糟…糟糕,小姑娘无奈地发现…
她好像真的被零随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