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殿国今年的秋日尤其短。前些天吱吱的蝉鸣声好似还萦绕在耳边,昨日便下了第一场雪。
正是傍晚时候,华灯初上,彩銮城的城民们并没有因初雪带来的冷意而削减热情,皇城街道的热闹和喧哗刚随着万家灯火蹭蹭地燃起来,熙熙攘攘的冒着暖意。街边几家大的商户楼台高筑,大红灯笼挂了一顺,灯火通明中雕刻jg细的窗棂明明暗暗,门口来客络绎不绝。
虽说破天荒允了她独自出街,可再不回去,爹爹就该差人来捉她了吧?
司姩望着明晃晃的大红灯笼眯了眯眼,恋恋不舍地往周边的糖葫芦摊子和珠宝首饰铺又多看了两眼,裙摆微微一荡,掉转了步子。
她今日特意着了低调的素衣便服,仍难掩玲珑身段和jg致的面容,反而显得脱俗。如墨如云的发用枚银簪轻巧挽了一道,衬着如初雪般白的脖颈,肤若凝脂,小巧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眸子尤是闪闪发亮,宛若琉璃,满溢清纯无邪。只见她逆着人流走到一处拱门,路过几户人家,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上。
再往前一阵,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方大宅,显然是朝廷重臣的府邸。远远地看心下只道是寻常,但府邸门口的暗se又好像与往日不同。
今夜两边大红灯笼怎么没亮?两侧无侍卫人影,府内平日里星星点点的光也没见着。她加快脚步的同时,疑云从心底腾了起来。耳边的人声鼎沸逐渐散去,暖意消了不少,始觉初雪后的sh冷开始一点点地渗进皮r0u里,冷风也四面八方地往领口里钻。
“唔!”
一gu蛮力忽地将她往后扯,ss地捂住她的嘴巴,y拽到旁边的巷子里。
“谁!”她瞬间恐慌,腾出一只手要挣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小姐,别喊,别喊!是我。”清脆的男孩声音传来,身t上的力量也蓦地一松。
“阿森?怎么是你?”司姩惊讶地转身,看着b她矮了一个头的俊朗面容,还没细问,才借着朦胧的月光发现他瘦削的身子抖得如筛糠,布衣sh了好几处,灰头土脸,清秀的脸庞上刻意表现出来的坚毅根本掩盖不住明显的恐惧,都不知方才的蛮力从何而来。
“……你怎么了?”司姩心底的疑云升到了嗓子口。
“小姐,你……你现在不能回府。”男孩刚开口又顿了顿,连着声音也开始颤抖,“皇上下旨,将司家满门抄斩……如今司府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家仆们被遣散,司大人、司大人他也已经……连尸首都已被御林军运至城外。小姐你千万不能回府,御林军正到处搜查你的下落,他们只是暂时离府去各街道搜寻,到了夜里还会派人驻守府邸以防万一,此处也不能久留……小姐?”
司姩脑子里轰地一下。
阿森还在说,但听到满门抄斩、尸首时她耳边的声音就渐渐远去了。冷意从皮r0u直刺入了骨子里,僵y得连指头也动不了了,全指望字字句句都是面前这个孩子编出来的。她懵了一阵才回想过来,猛地抓住阿森的胳膊,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爹爹是朝廷忠臣,为皇上重用多年,怎么可能满门抄斩?就算……也不会如此突然,不会的……爹爹今日还主动特允了我一人出街玩,出门之前我还……”说着说着,她的手松了下来。
她打小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用撒娇磨来的允许出府已是天大喜悦,就是允了也免不了次次有家仆陪伴,更别提就算安排了家仆爹爹都要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把府邸上所有的侍卫全给她配上。怎么……怎么会突然主动特允了?
除非有意让她避开。
“小姐,这是司大人的意思,”阿森眼里的无奈和悲伤不断交替,“司大人今早就把我叫去说,一切就看小姐的命数了。在家仆们都被遣散前司大人还给了我一封信,说如果有机会见到小姐,就将它交给小姐。我出府后想去街上找你,但不知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又怕错过了,就一直躲在这巷子缝里等你,想着小姐你回府一定会经过这里。”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来,信封边角还齐整,中间却星星点点地被浸sh了,不知是屋檐滴雪还是汗水。
司姩定了定心,瞥见信封上爹爹亲笔写的“司姩亲启”,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她接过信封,手微抖着打开,ch0u出信纸,再展开。见信上的墨迹都模糊了,只能凭轮廓辨识。
一日之计在于……?最后一字已全然模糊了,怎么也看不清,但是猜也能猜到。
一日之计在于晨。
耳边好似又响起睡到日上三竿时爹爹无奈又带笑的谆谆教诲:“姩姩,可要醒来啦,一日之计在于晨呀,一日之计在于晨……”
再也没有爹爹的声音了。顷刻间世上只剩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