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继续赶路,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车夫在马车檐壁挂上了两只灯笼,驭车缓行。车内三人都不再开口聊天,气氛安静得有些古怪。
车夫也觉得怪,但也有没有多想,还探问一声:“天已暗,家主可要蜡烛?”
廖慎想了想,回道:“不用,月光尚可,免得有火患。你也且小心驭行。”
车夫称诺,遂不再多问。
海棠低下了头,廖慎明显在防备她。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人看不起她,总将她说成是贪慕虚荣,无知市侩的浪荡女子。而现在既知她的选择,却还在提防她,他可高看她了。
海棠靠在车厢壁上,安心得闭上了双眼。
不过几瞬相交,李氏心绪却因此烦乱不已,她突然有了种负疚感。这时她便应该质问她的郎君廖慎,像以往一般厉声责问他,为何要行这先斩后奏的无良做派。可是当她看到海棠伸出右手时,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李氏有些看不懂了,她从未将海棠当做妓子一般看待,她还觉得,一般人若非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会将这样一位清风皓月般的女子看成是妓子。
李氏与海棠相交于宴,可那次并非她第一次碰见海棠。李氏至今清晰记得第一眼看到海棠的模样:那是在闹市嘈杂之间,一抹艳色缓缓行来,纤手细握画卷在身前,红衫层叠,墨发轻拢,玉白面庞,烟眉绛唇。本是俗媚的妆容,却因眉眼间的清冷内敛而显得格外清贵,这个女子有一双多情的眸子,却毫不显得轻浮,反倒带着些天真。鼻梁挺直,鼻尖圆润,因而少了些女子的娇气,多了份巾帼之态。她的唇边常携着笑意,疏朗朗得很是舒服。好看的女子本是不多,李氏同他人一般只多看了几眼便罢,可收回视线之后却又忍不住又想去再看几眼。
李氏那时心中暗,直到之后在群芳宴间再一次遇见海棠才明白,有些人便是有这般令人过之难忘的魅力。百花之中,海棠这样的女子显得尤为乍眼。这无关容貌,端是自坐一处,便自有一股大家气韵,举手投足行云流水般。纵使笑容可亲,妆容娇媚,却也令人觉得不可亵玩,与周边那些莺莺燕燕相比宛若云泥。
李氏从未表露在外,她心底间对海棠有一种莫名的尊崇,这与她郎君将海棠贬损到极致的偏见似乎有着同样的偏执。
李氏将窗帘收上,月光立时洒进车内,恰巧照在了海棠身上,华光迷人。海棠依旧闭眼假寐,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右手虚握着,食指轻轻揉搓着拇指的指腹。李氏轻轻用手覆上,见到海棠睁眼,她笑道:“别怕,我会帮你的。”
海棠似乎觉察出她的一些意图,心叹:这个傻女人。于是轻轻用左手拂开李氏的手,摇了摇头,也是笑了笑,看向了李氏的肚子。
李氏面色微僵,似乎也是想到了肚中的孩子。
廖慎在一旁看了,不悦得劝道:“夫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回了石崇身边对她也是极好的,你又多管什么。”
李氏瘪了瘪嘴,低声骂了句:“回去再找你算账!”
廖慎摸摸鼻子,不敢再多言。
马车行得慢,直到前方隐隐有了些光亮,车夫才终是回了一声:青峰坡到了!
只见不远关卡处灯火重重,少说也有二十人候在那处,不说李氏,就连廖慎也都吃惊万分,有些不敢相信这些人是白庭等人。直到近了,才敢确定。
白庭是个不到三十的青年,手握火把牵着马立在最前,一席劲装腰部挎刀,很是英姿,身后十几个武士亦如是,围在一辆马车旁,端显得整齐有秩,气势如虹。
廖慎暗自咋舌:不过一个被劫掠的妾室,都不知转手过多少回了,竟然如此兴师动众。
海棠跟着廖慎下了车,李氏被留在了马车上。
白庭上前与廖慎寒暄行礼。随后又握拳向海棠执礼:∓quo;娘子,白庭来晚了。此番寻到娘子,家主必定高兴。∓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