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努力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都不说长句子,只拣最要紧的词往外吐,却反而让对方误会成了另一种意思,于是又要格外花时间去澄清适才的误会。更多小说 ltxsba.me
上官琳听得好笑,于是走过去干涉,“曼芝姐,不如你说中文,我来告诉她英文吧。”
曼芝见有救星,当然说好。
韩国人买东西实在仔细,一来二去的费了好些,总算把这支小小的生意做成了。
等那韩国人走了,曼芝便问上官琳,“做生意也不容易吧”
上官琳不免汗颜,“是啊,我要是买东西,看上了,拿了就走,哪这么啰嗦的。”
“可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爽快的。”
上官琳挑了一幅陶瓷烧画,火红的背景,一个傣族的女子头上顶一个瓦罐,只看见一张丰腴的侧脸,对着不知名的某处款款笑着。她捧着画爱不释手。
邵雷伸手摸了摸,单对那质地评价说“可得小心着点儿,别摔了。”
他早已在鲜花那里抽了好几种,凑成花团锦簇的一束,此时递给曼芝,道“大嫂,这是我送上官的,得付钱。”
曼芝笑道“哦,这个可不能我送。”于是一五一十的将帐算清。
因为是休息日,客人要比往常多些,曼芝又要忙着应付客人,又不能冷落了上官琳,一时有点顾不过来。邵雷见状,稍坐了会儿便硬拉着上官琳走了。
曼芝送到门口,再三嘱咐他们常来。
邵雷和上官琳上了车,便说“其实大嫂开这家花店,不见得比往日闲多少。”
上官琳道“那可是有本质区别的,以前是替别人打工,现在是自己做老板。不过,我看她的确不像个老板的样儿。客人还价,她总是说,这个不行的,最低只能是多少了,然后就死死抵在那儿,也不多解释,连客人走也想不到要挽留一下,哪像平常的生意人那样巧舌如簧。”
邵雷想了想,的确是那么回事,在他的眼里,曼芝就是这样一种性格,不肯轻易改变主张,但也不强人所难。复又蹙眉道“你怎么说她在邵氏是替别人打工呢,她也是邵家人呀。”
上官被他问得一愣,“那到底是不一样的,以前她可做得了什么主现在生意虽小,可全是自己的主张--咦,我说过这话吗”
花店周围空着的铺子竟然不可思议的在半月里相继租掉了,经过轮番吵闹的装修,争先恐后的要开起张来。曼芝近水楼台占了先机,和李茜经过一轮争取,把附近几间铺子的开张花篮的生意都揽了过来,于是兴兴头头的忙起来,这天因为人手不够,特意把小三也叫了来。
小三长得黑而粗壮,话不多,人挺老实,做事还算踏实。职高毕业后,一直没找到稳定的工作,所以到处兼差混日子。他一听是来插花篮,木讷的抓了抓头皮说“这不是女孩子干的嘛,我粗手大脚的可不会。”
曼芝笑着说“没什么难的,你按我说的做就成。”
好在开张花篮完全图个热闹,并不需要艺术含量,三个人很快得心应手。
这天天刚濛濛亮,三个人就在店里会合了,有家干洗店今天开张,订了六只大花篮,忙到七点三刻,总算赶完了工。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把花篮送过去,道了贺又回到店里,曼芝听说他们俩为了赶时间都没吃早点,于是掏了钱让李茜去买了来吃。
到八点二十八分,爆竹和鞭炮炸的山响,给枯燥的夏日频添了几分喜气,李茜和小三跑出去看热闹。
曼芝因这两个小的最近干活卖力,也就由他们去了,自己将店堂略微收拾了收拾,便用电水壶烧开了一壶水来泡茶喝。
她爱喝菊花茶,四季不断。从罐子里捻上几朵,扔进透明的玻璃杯,然后缓缓的将热水倾注进去,眼看干瘪枯黄的花干受着清水的滋润一点点的舒展开来,最终脱胎换骨,蜕变成朵朵灵动的活花,在水中飘摇,散发着特有的香气。犹如一次涅磐后的重生,她便觉得连此刻正绽放得娇艳欲滴的鲜花都比不上它美。
坐在店堂一角打量四周,曼芝的心里不是不充实的,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渴求这样一种充实的感觉,可以把心里填满,挤掉那些乏力而难过的记忆,让自己每天睁开眼睛,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微笑。
手指不断的摩梭玻璃杯壁,微烫的热度传递到她冰凉的指尖,她并不渴,但每天仍要泡菊花茶,已经养成了习惯。她用另一只手撑着头颅,先还盯着敞开的玻璃门外,在暑气逼近前的早晨,她一定要开了门窗,换一换空气。渐渐的眼皮也微垂下来,起得太早,此时真有些乏了。
常少辉走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待曼芝感到异样张开眼睛,他已经立在自己跟前了。
曼芝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站起身来,在客人面前显得自己这个老板太过漫不经心了,同时又有些意外,这个钟点很少有客人光顾。
“早啊,常先生。”她微笑着搭讪。
常少辉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说“今天上午没什么事,本来想睡个懒觉,结果让鞭炮闹醒了,再也睡不着,于是下来转转,怎么就你一个人守着”
“赛福特干洗店开张,他们出去看热闹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曼芝淡淡的解释。
常少辉在店堂里闲庭信步,目光时而掠过鲜花,时而扫过摆饰,他不像在挑选商品,倒像是在做着某种鉴赏。
“为什么会取这个店名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吗”常少辉忽然问。
曼芝正思量着他会挑个什么,冷不丁听到他这样问,怔了一怔,缓声道“没什么特别的,纯粹是因为喜欢。”
常少辉回过头来看她,曼芝站在收银台旁,胸前系着印有花店标记的围裙,长发松散的拢在脑后,一张圆柔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笼罩着朦胧的笑意,眼却是冷的,仿佛有化不开的冰结在里面,他们相距不过两米,他却觉得她离自己那么远,虽然她的态度是柔和的,常少辉很怪的想起一句话,拒人于千里之外。
两个人一时都无话,只是静静的各司其事,常少辉最后终于挑了一幅画,尺寸很大,拎在手里很有些份量,曼芝便说,“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罢,顺便可以帮你把画钉起来。”
常少辉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在曼芝递过来的一张卡上写下自己的地址。付钱时,他的头偏的过了点儿,不经意瞥见电脑旁立着个相框,曼芝搂着个细眉细眼的小女孩甜甜的笑着。他很是意外,忍不住又瞟了曼芝一眼,她正低头认真的核对,脸上是一丝不苟的情。
常少辉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那是你的女儿”
曼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脸上的色顿时柔和了许多,“是啊。”
“多大了”
“今天六岁。”
“哦长得真可爱。”
“谢谢。”
“你好像结婚很早。”
曼芝的目光飞快的朝他一扫,常少辉看不清那里传达的信息,就听她说“这是您的票,请收好。”
他只得接了,自嘲的笑了一笑,的确有点多管闲事了,可是这样尴尬的气氛他不习惯,所以调整了一下,又换了付轻松的口气问“这么大的孩子,一定很调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