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这句话,骂软了侯婷的膝盖,“扑通”一声,她又一次的跪倒在父母的脚边。母亲这么说他,她感觉就像有人拿刀子挖自己的肉一样,不是撕心裂肺的疼,但是,疼,在丝丝屡屡地牵引着她的每一条经。
“他说想带你走,你跟他走吗”良久,她听到父亲这么问。侯婷扬起脸,对上父亲正盯着自己的眼睛,“我,
不走,我还想考大学呢”
“这就对了嘛好闺女”侯启林抚上女儿的脸给她擦眼泪,“我就知道,我闺女最听话,你就是还小,这男女之间的情呀爱呀,你还不懂,你还没到那个年龄,等你慢慢儿长大了,走上社会了,你就会回头嘲笑自己当年的幼稚。爸爸也不是特别死板的人,只是你们之间,差的距离太大,你想想,他儿子都跟你差不多岁数,就算他跟你姑,啊离婚了,你们能在一起吗现在他都快四十了,你想想,等到你三四十岁的时候,他多大
闺女,听爸一句好么,跟他断了,安心考大学,你还这么小,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
父亲的话,像把小锤儿一样,一下一下的,敲击心脏,“爸,我可以不跟他走,但是要我们断,我可能做不到”
“你”侯启林从沙发上站起身,刚要开骂,突然有一股热气从五脏蹿入喉头,他捂着上下起伏的胸口大力喘气,头顶开始晕眩。“爸,爸爸您怎么了”“老侯快快搀你爸到床上躺会儿”
父亲服了药,在床上睡着了。侯婷立在边上看着,父亲的脸,似乎比往日又苍老许多,为了这件事,他的眼角又多了两条鱼尾纹。如果不是这一次突然发病,侯婷几乎都要忘了,父亲有轻微的心肌梗塞。
关上门,侯婷跟着楚文出来,“你是不是想把你爸气死你才甘心”母亲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很重。侯婷低着头想,她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妈,对不起”她听到,母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先回房想想吧,想明白了就看看书,下周一再去学校吧。”
回房后,耳边飘着父母刚才的话,想睡,却睡不着。想见他,却见不了。她下床,坐在写字台前,摊开书本,书本里有那么多知识,却无法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办
客厅里响起了谈话声,是又来客人了吗自己的事,现在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这场不为人知的触碰,终于要告一段落了么此时,侯婷想起了长辈们表扬自己的话,想起了在课堂上,老师当众夸自己时的心情,曾经,在所有人眼里,自己是那么乖巧,自己是父亲眼中的希望,是母亲口中的骄傲,是所有邻家小孩的榜样
思绪在这里停歇,母亲进来了。她关上门,坐到床边,小声对自己说“外面来了一个什么报社的记者,说是我上次去你姑父公司时候看见我的,他来咱家说要做个采访,他想问你几个问题”
侯婷惺忪的睡意马上消失,心提到嗓子眼,问“他想问我什么”
“问你和你姑父的事儿听着闺女,一会儿他要问起来,你就说是你姑父逼你的,听见没”
“妈”侯婷迟疑的叫出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想不想做人了”楚文红着眼睛,声音压抑着提高了一倍,“你还要不要我跟你爸做人快点赶紧换衣服出来”母亲起来,转过身说“你看着办吧,要是想要我和你爸的命,你就向全世界昭告是你犯贱勾引自己姑父”
三分钟后,侯婷整理好服装走出房门。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表面斯斯文文的青年,身穿马甲,手拿纸笔,身旁摆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大概是摄像机。
“你好,打扰了,我是文元新社的记者肖凯,嗯侯婷是吧,听说你上高三了,学习紧不紧”
“”
“哦,从你母亲那里,我了解了一些关于万龙地产公司总裁万子杰,哦也就是你姑父和你的一些事,嗯方便给我讲讲吗”
“讲什么”侯婷盯着他问。
“嗯,讲讲你和你姑父是怎么开始的”
“”
“额听你母亲说是你姑父逼着你跟他好的,逼着你跟他去酒店开房,是吗我想听听你怎么说”他从包里掏出了那本杂志来
余光里,母亲在死死的盯着她,侯婷抬眼,对上了楚文作为长辈那命令中带着点哀求的双眼。刹那间,很多眼都在眼前闪过,父亲发病时的眼睛,邻居阿姨隔着防盗门投过了的眼睛,昨晚奶奶哭泣的眼睛,很多很多
侯婷盯着桌上那本杂志,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最后,微微的缓慢的点下头,“是,是他逼我的”
“听说你姑姑和他离婚了,那,你们是在离婚前还是离婚后,发生这种关系的呢”
“当然是离婚后我小姑子跟他离婚有一阵子了”母亲的声音,好尖锐也不容置疑
侯婷没有再继续跟他们玩着一问一答的游戏,她憋住脸色跑回房,关门,此时,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不想再应付任何事
是,是他逼我的
当然是,是离婚以后
这一刻,侯婷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当初,他为什么要坚持离婚,为什么要对自己若即若离的逃避
侯婷已无力站着,她瘫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
桌上,一本翻开的笔记,那一页,是她在很久以前,用铅笔描绘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深邃,冷静,执着,淡定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因为时光而变得模糊的线条,泪水,一滴一滴,洒落
对不起她对着本子上的那双眼说。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
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
我的心,只愿为你,而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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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侯婷做了很多梦,都是碎片,很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