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月胆小,眼见这一笙说话气度不同寻常,早吓住了声,不敢言语。
灵眉道,“她们我使唤惯了,烦你去跟上头谁说,只是做客几日,不必劳烦你们。”
一笙道,“是这样小姐。王府里不比外头,怕您带的人万一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灵眉摇头,细细道,“我带的人不懂规矩,我这个主子自然也更不懂的,不若你们去回王爷,还是让我家去罢。”
轮着一笙与一笛面面相觑,恰这时剪云回来了,一笛上前笑道,“小姐别恼,如此就请您和两位妹妹一同随我们来。”
灵眉借故收拾,将她二人暂且支开,转过身,“他怎么说”剪云低下头,“二爷今儿就回去。”
灵眉泪珠儿顿涌到眶里,又气又恼,“这是什么话”下剩的话拿帕子堵在嘴里,心里头一阵一阵翻涌。
这光景,剪月都猜到了梗概,讷讷着想劝,“奶奶”剪云却警醒,拽住她,“嘘,叫小姐”剪月便不敢再吱声。
剪云上前扶住灵眉,“小姐,二爷让奴婢随在您身边,如今为小姐计,只能先行一步看一步。”
又一日,张进喜刚出二门,弯过巷儿,遇上鹤来。
“老张往哪里去”
张进喜指指手中的小包,“咱奉王爷的命,给端头儿送棒疮药去。”端头儿叫端木良材,是淮西王亲卫队副统领,素受宠信。一早清也不知何故,居然犯个错儿,被打了几十板子。
“唔。”鹤来端着手,笑的像只狐狸。
张进喜对端木良材被打一事很觉蹊跷,他笑成这样,更觉有文章,但对面这位打小生就一张骗人脸孔,最是春秋肚肠,躲还不及,便不再题。问,“三爷去哪儿”
鹤来道,“我也是奉王爷的命,去寻朵云轩的叶小姐。”
叶小姐,张进喜眼前立浮现那娇娜的样儿,端底是一个美人,忽想到闹“刺客”那晚,正是端木良材当值望望对面,那只鹤依然端着手,眼里闪过黠光,张进喜一耸身,咳咳道,“王爷待会儿要打马球,老奴送完药还得赶过去伺候。”
鹤来笑眯眯的,“好。”
大周贵族喜打马球,淮西王更是精于此道,此番南下,金陵太守自是要投其所好,恰当地的延平郡王也善于此,与他又是故交,便约在今日,赛第一场。
灵眉随鹤来来到球场,只见到处彩旌飘飘,在背阳处沿坡设的看台,五六层之多,首排两侧各置几面助威的大鼓,后面满满当当挤了约有百十来人,大部分男子,多为官宦子弟,还坐在那里谈笑,更多是女子家眷,或三两个凑到一处,交头结耳,或起身站立四处顾盼,或把那髻上的纱帽扯下攥在手里扇风儿,丫头侍女们则都挤站在看台两侧,也是指指点点,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鹤来领她到第一排坐下,灵眉将帽上的纱小心理好,虽有几个认得鹤来,见他领着一名女子坐下,片刻好,但周遭实在热闹,灵眉那浅草碧色的裙子很快隐没在周遭的姹紫嫣红中去。
忽一人喊,“来了”但闻鼓声阵阵,马蹄声踏鼓袭来,灵眉坐在首排,鼓声愈急,心跳愈疾,须臾,只见两队人马,一黑一白,很快从坡后驰近,由东西两夹道进场。
沙尘飞扬,两支队伍皆一样装束,均仿回鹘的猎马装,黑白二色,个个发结顶髻,束腰紧衣,骏马雄姿,威风凛凛。
鼓声震天,淮西王着黑,延平郡王着白,他二人先出列,两骑对峙,将手中球杆在空中轻轻一碰,鼓声止。
底下众人,原以本地延平郡王支持者居多,然众女眷观这淮西王气势不凡,风姿峻朗有若天,临阵倒有一半倒戈。
令官旗动,是为开战。
叶灵眉坐在首排,理应看的最清,但她心思烦乱,又有那球场里你来我往的交缠激烈,她也看不大清。那只鹤在侧,眼光不时抚过来,耳畔众人一声一声呼好,她只感这一场热闹原与自己无关。
终于上半场赛罢,一众侍女太监,还有些个官员,团团上前,灵眉松口气,瞥见几个小太监走上看台,捧着偌大的盘子,盘上朵朵牡丹。刚疑这是做何,只见那帮女眷各人捡了一朵花儿,仍旧坐下说笑。她不知这是什么例,一个小太监已走到她面前,盘中姚黄赵粉均是名种,比后面的不同。
“这是预备要做什么”灵眉问。
小太监指指前面,灵眉才看到球场外正对着看台原有一木台,左右各置一个大盘,小太监道,“待会儿,夫人小姐们支持哪边,便把花扔到哪边盘子里。再开赛时,王爷们或会选取一朵戴上。”灵眉不料贵族间的风气开放至斯,不一会儿,果见侍女们各拿了花儿,投到前头篮中,有几名大胆的女子,不要侍女,亲去投了,回来推推搡搡,唧唧咯咯笑个不止。
灵眉看着她们,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几年前,什么时候起,这样轻快的欢乐,再也体会不到了。
“戴着面纱,不觉得闷吗”一个低淳好听的声音忽然道,她只疑自己听错了,一抬头,淮西王果然站在面前,自己只顾遐思,竟然没有发现。
那张小脸顷刻红得透了,令人不禁想到那晚团团灯烛下初入眼帘的清艳芙蕖
很快又低下去,嗫嚅着道,“有灰尘呢。”
云来笑了,转过去与别人说话。
小太监把花盘重新递过来,灵眉胡乱拿了一朵,独独是一只魏紫,鹤来笑道,“姊姊真好眼光。”
灵眉不理会他,兀自捧着那花。又一阵鼓声,下半场快开,小太监凑过来,“小姐,不若奴婢帮您投去吧。”灵眉胡乱松开手,小太监端着它,轻轻放到左边盘中。
一时两骑再出,纵马踱到放花盘的木台前,左右两边,势均力敌,团团花朵怒放,趁着俊伟的男子,好像是这一春最绚丽的颜色,灵眉见淮西王卷起一朵魏紫,系在襟上,那边延平郡王也系了一朵,台上欢声雷动,大家很快又投入新的欢乐之中。
一拒
话说螺儿自在家日,不料周奉竟一个人回来,想问灵眉,他面沉如铁,再看四儿等,一个个也是一脸晦气,均不敢言,遂惴惴的先放在心里。
周奉也不要她伺候,自己关在房内,这一回之遭遇,不啻惊天霹雳,不仅丢了娇娘,便觉自己的男子尊严也削去七分,他想到那晚淮西王端坐座上,那等威严,那等仪,枉平日自诩风流俊朗,若与他比,真真云泥。
再想到灵眉,心中顿如捅了一柄利剑。
月上东山,翠儿看看紧闭的主屋房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