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氏问道,“王大有,你可知罪么”
王大有回,“小的知道错了,望奶奶开恩,宽恕些则个。”
别人听到王大有还可,只一人一听这声音顿吓得魂飞魄散,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待听到头顶上婆子喝一声,“咄,奶奶让抬头,还不把脸抬起来”这人浑身发颤,勉勉强强抬起,却是脸孔雪白,一脸的冷汗。
郝氏命灵眉春巧抬起脸,此时一见那春巧形容便明白了七八分,再看王大有,他先看向灵眉,满目惊艳,随即看到春巧,却是看一眼便低下头,脸有愧色。郝氏挥挥手,门帘重新垂下,她冷喝一声,“何春巧,还不说实话吗”
春巧顿一个突软倒,交代所有事实。原来她自被分配到下房,眼见登高无望,但已识得男人滋味,活闲时不免寂寞。后来巧合,与这常被使唤给女仆们采买物事的王大有见到面,两个一见倾肠,彼此都对了各自脾胃,因此偷偷地有了三两回奸。为行事安全,她皆告诉那王大有自己姓杜,是绣房的丫头。
谁料男人无常,这王大有也是个风流的,春巧从别处听说他还与别的女子有情,更有甚,正预备向那女子家求亲,春巧恨得咬牙,想那周奉二爷戏我也就算了,你个没头没脸的下作车夫也敢来耍,偏又遇上灵眉与周奉之事,她想若是捅破周奉灵眉两个之事保不齐还成全了他们,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偷梁换柱,把王大有的信物塞到墙缝里,再偷得灵眉绣的一两个帕子送给他,诬他二人通奸。
事情水落石出,四儿连说带比划,转述得无比生动,一口气说完,嗓子眼里直冒烟,周奉用扇子点点下位上的茶碗,四儿喜道,“谢爷体恤,”双手捧起咕嘟咕嘟灌下,酣畅异常。
这边周奉听了四儿言,也如大夏天饮了雪水般,将从昨晚上起到刚才心中的积郁之气一扫而光,手里的扇子轻摇,吹开眉梢嘴角,那四儿饮完茶,抬头一看,二爷眼也开了,嘴角轻笑,薄薄的丹凤眼皮轻挑,风流的气儿深到骨子里。
四儿暗中羡慕,心想,这样的笑,怎的我笑出来就是,二爷笑起来却这样好看,若是一般小娘看到,定魂儿也勾走了。又想,看爷那样子儿,那杜家娇滴滴的小娘子,怕是跑不远了。
探病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真相既出,阖府听闻莫不又又叹,唯贞良心里比别个又多了一丝儿愧疚,暗道自己不该听风是雨错疑灵眉,无论如何,总是为她洗脱冤名感到高兴,又甚慰她没有给家乡抹黑。
第二日一早,郝氏来给太太王氏请安,正经把这事来由说了,末了垂首道,“这事儿虽是何春巧一人陷害,但终归府内还是有丫环与外头小厮通奸的事儿,说到底是我掌管府内事务,出此纰漏,请太太责罚。”说罢欠身要跪。
一边的老妈妈忙将她扶住,太太颜色淡淡的,也没说罚,也没说不论,郝氏本以为自己那样说,太太定要抚慰,因毕竟是她拿住的真凶、查明的真相,但见她淡然无语,心里头不禁惴惴。王氏停了一会儿,吩咐下人,“你们去把二房、三房的都叫来。”郝氏闻言更是一跳,唯恐她要藉此拿出一些家中事务来分给她们管,此时心急,恨自己刚才没有真跪下。
一会儿贞良与三房陈氏到了,各自坐下,王氏环顾几个媳妇,大媳妇郝氏家是临近登州知名的大富商,与自家可说是门当户对,她眼头活、心眼多,一进门便帮衬自己料理家务,心思活分的人难免有些小伎俩,除此之外大面上都是好的。二媳妇贺氏不去说她,小门小户的穷苦女孩子,看材料儿不错,很会看人眼色,想她在家时服侍那样一个爹很不容易,模样儿也周正秀丽,只是配奉儿一想到这,饶是已经决定接受贞良,王氏心中还是微微一堵,皱皱眉,目光落在三媳妇陈氏身上。要论,陈氏的出身是三个里最特别的,父亲是太医署八品医丞,官不大,但毕竟是京里人,常在宫里和各王公贵族家中行医,好歹与贵人们有些面熟。只是这陈氏生性单纯腼腆,不堪重用。
三个媳妇都已坐下,王氏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问道,“让你们来也无他事,昨日大嫂查清何春巧陷害他人通奸一事,你们都可知道了”
陈氏立时点头,说知道了,贞良看看她,又看看王氏,也轻点点头。
“嗯,”王氏抿了口茶,继续道,“咱们家不是官府人家,与那豪富之家也不能比,他们规矩大,家法严,我们这样的,下人们未免有些良莠不齐。”
她声音平淡,音调和缓,但自有一股主家多年的老成笃定,郝氏等三人均敛眉低目,都不抬头。
王氏顿了一停,又继续,“这次竟出了丫头与小厮私自通奸的荒唐事体,更有甚者,还诬于他人月君”郝氏连忙站起,王氏道,“这样的刁奴,还留着做什么你昨日就该捆了卖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用回我。”
郝氏微微一呬,连忙应下。
王氏冷笑道,“你们年轻,特别是三嫂,不知道有那一等奴才,或脸刁嘴贱,或心高眼浅,又或是善于滑皮偷懒,正经做活不行,拨火起哄架秧子样样精通,今天陷害同事,明日就能调唆主子。你们年轻媳妇脸嫩心软,遇上些皮厚腹黑的坏种子,一个脸薄、一个心里头不过意、又或是厌了怕了烦了心道我一个主子不犯着与她计较,更纵然得她胆大妄为。
这一次,难为大嫂能不畏辛苦麻烦,查明真相。月君,”郝氏忙又重新站起,王氏点头,“这一次很好,你需继续料理好后续。”又对贞良陈氏道,“刚才我讲的,你们都听清楚了各房里要有那样的刁奴,你们能料理的自己料理,不能料理的交给大嫂,莫要让我再听到见到,再骂你们不能辖制”
贞良陈氏闻言忙也起身,齐齐应是。
出了门,郝氏得了太太赏赞,几个媳妇婆子忙围上来巴结,郝月君满面春风,与她们略说了几句,一人上来问道,“奶奶,何春巧自当卖了,不知那姓杜的娘子如何处置,还请奶奶示下。”
郝氏想了想,道,“她虽说无错,但毕竟生的太好了些,你找个好些的下家,也使人卖去才好。”那人回道,“知道了。只是杜娘子今早发了高热,现正炕上躺着”郝氏微皱皱眉,“那就等她病好了再说罢,”走了两步又回头,“你们好生给治着,莫糊弄了人命。”
灵眉确实病了。昨日事情查明后,因还未回太太,没有定论,郝氏命人仍将她送回柴房看管,半夜起便发起热来,早晨看守的媳妇进去时,灵眉已歪倒在柴堆畔,人事不知。
原来这叶灵眉自小最是娇生惯养,出嫁一年亦是锦衣玉食,半点儿苦没曾遭。后首大水丧亲,人生遭此变故已是巨大打击,为救原先家中老妈妈的孙子性命卖入周家,虽有衣食房屋聊做温饱,但哪经她夜夜伤心,吃也只吃些菜叶儿薄粥,已然亏了底气。
此次春巧陷她与人通奸,灵眉虽脾性温和,但最是冰清倔强,昨日恳求郝氏、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