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是市人,爸妈离婚,跟他妈妈来市。”
童向晚蹙了蹙眉,把茶壶放在瓷质案板上,“他爸爸不知道”
杜爱心瞪着大眼回答,“我也问了啊,那石头很不屑地跟我说,那个根本就不是他爸爸,是个垃圾。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应该是父子关系极差。我想他爸爸肯定不知道,要不然不可能让他儿子走上个道。”
“我觉得黑道之人都挺酷的。嘿嘿。”不了解内情的杜爱心,对黑道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童向晚其实很反感黑道。不安稳没有踏实感。继父以前是混黑道的,每做一件事,就像是从死亡边缘走了一圈。位置坐高了,又要防东防西,怕被人给踩上尾巴,从此一蹶不振。虽然继父平时穿金戴银,挥金如土,一副财大气粗的有钱人样,可谁又知道其中的辛酸呢
厉莫言一年见到厉海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厉海来,不是简单看看家里,而是带上律师,立下遗嘱,然后叮嘱赵素素一些他死后的事。
厉海做事之前,总是把明天当最后一天过。不是亲人,自然不会体会到那种提心吊胆的害怕。可那时候,作为厉莫言身边最亲近之人,童向晚总会感觉到厉海走后那几天里,厉莫言常常魂不附体,心事重重,脸色苍白似疾。唯有接到厉海的报安电话,他才会如往昔。
厉莫言的妈妈是被黑道暗杀的。他心里阴影很重,曾经告诉过她,长大以后绝对不与这道上的任何沾上一点关系。
可是现在呢
童向晚想不通。难道他是过惯了少爷的日子,一下子潦倒了,没办法适应来钱的最快捷径,就是非法勾当还是她的学费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促使他
童向晚当即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被她打翻了。
杜爱心连忙用纸巾擦泼了一桌水的桌面,莫可名状地问童向晚,“又怎么了魂出窍了”
“没事。”她也抽出纸巾,一边擦桌子,一边酝酿措辞,“爱心,你下次帮我问问石向北,厉莫言现在要是不干了,能成不”
杜爱心眯了眯眼,紧逼着童向晚,“女壮士,你该不是想当点化失足少年的观音菩萨吧你以为混黑道想抽身就抽身吗还有,你不是说跟厉莫言只是尝尝有男人的滋味顺便钱债肉偿还个人情吗暑假结束,就回美国吗”
童向晚忽然说不上话。这话是她对杜爱心说的。可如今听起来,又不是那回事了。她仿佛真如杜爱心所说,想当观音菩萨去感化他,让他离开黑道。
她给自己的解释是,厉家对她有恩,不能眼睁睁的看他走入不归路。
见童向晚默认的态度,杜爱心斜睨他一眼,“舍不得他你要想清楚。你和他道不同。你应该记得你这几年是怎么辛苦混出来的,全美考生挤破脑袋都没办法去的哈佛医学院,你舍得放弃跟着他这样看不到明天的男人吗作为旁观者,我只能劝你想清楚。”
童向晚深吸一口气,冷冷笑着,“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聪明,我也有很多爱好,可你也看到了,我除了死读书,什么都放弃了。我小时候过的很贫寒,连糖果都没吃过。我嘴里说不想吃,是我知道奶奶挣钱不容易。一颗糖,不过几分钱,可我说不出口。我爸爸是个外包工,有一次领了工钱,他满心欢喜的带我出去吃一顿。可每到一家馆子,都被拒在门外。他们嫌我爸爸身上脏,干外包工的,身上脏些在所难免啊最后我只能和爸爸蹲在马路上吃煎饼。我奶奶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只有好好读书,就能过的好。我想过的好,我拼搏这么多年,苦过的那些年,你认为我会舍得放弃吗其实,早在八年前,我就作出了选择,我放弃了他。”
她说着的同时,竟不自觉的落下泪。就如同八年前,她说出了她的选择,她选择了学费,放弃他一样,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
杜爱心面色凝重,抽出纸巾,为她擦泪,“女壮士,你爱他,要不然你不会哭。”
爱与不爱,早就没什么意义。从她放弃他那一刻,他眼里蹦发出的恨意,咬牙切齿对她说的狠话,她深深明白了,他再也不会像以前亲昵的看她,一脸的清明。
看遍人世沧桑的她,清楚明白,他要她,不过是报复她曾经的虚假面孔,她曾经的轻易舍弃。了解他的她,当然很明白,自尊心极强的他不可能原谅。
她这是不是叫做明知故犯她虽然不断暗示自己,她只是想还人情。
她抹了泪,收敛有些失控的情绪,平静地说“爱心,我想静静的陪他这剩下的两个月,你能把你对他的不满稍稍收敛下吗”
杜爱心耸耸肩,“你做主。我知道你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
她讪讪而笑。她真的是理性的人吗
当天晚上,厉莫言喝醉了,被石向北送了过来,让童向晚好一阵忙活。这半个月里,厉莫言也有过喝了酒,但从来没有醉的像今天这样走路都走不稳。童向晚拍了他好几下脸,也不见有效,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去煮解酒茶给他喝。
不想,厉莫言一个翻身,把她抱住,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晚晚。”
他闭着眼睛,嘟嘟囔囔的,身子差不多要滚了下来。童向晚及时帮他调整好方向,问他“怎么了莫言”
“难受。”厉莫言皱着眉头,头欲裂的捏着自己的额头。童向晚握了握他的手,把手指掐住他的虎口,帮他缓解下头疼。
他的眉终于不再皱了。童向晚宽了心,觉得沙发不够大,等下自己去厨房,要是他又乱动,滚了下来可不好。她好言相劝,“莫言,到床上躺着好吗”
“嗯。”他也只是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然而身子并没有动弹的迹象。
她连忙扶起他,把他大部分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很高,身高差距有些大,即使她是“女壮士”,走路也是举步维艰。走楼梯的时候走的很不稳,她的脚一滑,整个膝盖磕来了上去,一记闷声。
她疼的龇牙咧嘴,却不吭一声,重新爬起来,驮他上楼。她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床上之时,他已经不省人事,似乎睡着了。她俯身,帮他脱了鞋子、裤子、衣服。她从来没有细细看过他的身子,她今天一看,才发现他胳膊上一指头长的刀疤,看愈合程度,大概有些年月了。他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刀枪无眼、用命用血去拼她要他放弃,他会吗
她抬头转移注意力,盯着他那俊美的脸庞,见他即便睡着,眉头还是皱着。她在想,要不要给他弄解酒茶权衡再三,还是下了楼,打开炉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