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在一夜酣睡的松快里,脑中偶尔会不经意掠过那张脸上的郁悒,然后便焦头烂额忙自己的事儿去了。『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各家自扫门前雪,钢筋水泥的冷寂森林里,谁不是疲于奔命地讨生活,哪儿还有空去管别人的闲事儿呢。
八月初的某天傍晚,许延下班后没啥胃口,便提早回了月亮湾。电梯到了一楼便被人摁停,门外竟站着越发消瘦的秦可可。许延略感吃惊,入夏以后她已有两三次这样不声不响跑过来“可可,有事儿吗怎么不先给我打电话”
“嗯,”秦可可走进来,心事重重地瞪着电梯门“许延,我大概九月底,就要去澳大利亚了。”
“旅游”许延心里咯噔一响,出了电梯开门让她进去。
“不是,”秦可可疲惫地坐到沙发上,低低地说“定居。”
许延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蹙眉看向那一脸憔悴,只觉心底越来越寒凉“为什么。”
“为什么”秦可可喃喃地念着,唇角荡出一丝自嘲的笑“很简单,我年纪大了,不想再这么飘下去了,”她落寞地看向窗外“这个城市,太冷了。”
“外面,不是更冷,”许延随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声音沉沉地凉“你放得下,这里的一切吗”
“早该放下了,”秦可可面无表情,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许延,我从十一、二岁起,就是你名义上的女朋友、未婚妻,一直活在你,和你周围的阴影里”她的声音像一粒粒坚硬的冰渣“我总要为自己活一段儿”
那个晚上,许延在那个小阳台上,一夜坐到天亮隔壁邻居的窗缝里,也隐约漏出一丝微光,一同迎来又一个味同嚼蜡的早晨
新天二期也是包给张健强做,几年合作下来,这个粗犷爽快的东北汉子,已从工作伙伴变成了朋友,有事没事,就会来许延办公室泡泡,找公司里的美女搭搭讪,荤腥不忌地开几句玩笑。
这天许延刚进大门,就看见他跟运营部的一个小伙子,杵在前台旁边兴致勃勃说着话,笑着道“聊什么呢,我看你别当什么包工头了,每天来我这儿打卡蹲点得了。”
“嘿,许延,”张健强一见他就撇开了那个小伙子,拉着他走进电梯,秘秘说“有好东西给你。”
许延戒备地瞅着他“你又整了啥古怪”上回张健强非拉他去吃什么极品仙煲,可把他恶心坏了,竟然是人和七八种动物的胎盘大杂烩,那个膻啊,冲的他好几天都没了胃口。
“咳,这次真是好东西,”进了办公室张健强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皮包里翻出个黑袋子,里面全是些小不点儿的瓶瓶罐罐,他拿起一支表情诡秘地炫耀“知道这是啥”
“不知道,”许延毫无兴致地打开柜子,把公文包扔进去,回头挤兑道“还不是些下三滥的玩意儿。”
“啧,你看你,增添乐趣,怎么能说是下三滥呢”张健强悻悻道“人活着不就图的快活”
“屁乐趣,”许延把桌面上的瓶瓶罐罐一推,笑骂道“赶紧收拾起来滚蛋,我这儿还忙着呢”
“行行,不要拉倒,对了,”张健强收好东西,从皮夹里摸出把钥匙“给你把钥匙,专门托人搞的,绝对好用。”
“钥匙,”许延纳闷儿地接过来“啥钥匙”
“万能钥匙,”张健强拿回来,径自串在他的钥匙串上,得意洋洋“我就两把,哥们儿够意思吧”
“靠,”许延笑骂“我又不做贼,要这玩意儿干吗”
“啧,你这人,年纪不大,”张健强一脸无趣儿“咋就那么没劲儿呢得得不烦你,”他提溜着皮包站起来“我上工地去。”
“哈哈,”许延笑着站起来,送他出门口“好走啊,公司新招了几个文员,明天报到,你要来赶早哈。”
“嘿嘿,好好,”张健强一听立马眉开眼笑,挥挥手进了电梯间“那明儿见,我给你带早茶来。”
“好。”许延看电梯门合上,转身回了办公室。
g市闷了整个夏季和初秋,仿佛终于憋不住了,九月中旬就开始没完没了地下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烂的味道,天地几乎被那些扯不清的雨线缝合在一起,整个世界仿佛倾倒在水塘里。
云层压得很低,头顶像搭着几重灰扑扑的厚棉絮,室内室外一样昏暗,一样的阴冷黏潮。新宅子外面的花草,都被泡烂了根儿,叶片儿上沤出了一层滑腻腻的绿苔,淋着瑟瑟秋雨,软趴趴地瘫了骨头,一阵风过来,干脆就粘到枝子上、泥地里去了。
“这是,老天爷在哭呐。”没什么文化的阿姨,愁眉苦脸地看向窗外,手底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熨着,晾了一星期都干不了的衣服。
这种天气,谁都没有好心情,尤其是天色昏蒙的傍晚时分。许延拿上钥匙撑开把伞出了门,到就近的商场买了台干衣机,票开出来填了送货地址,便开车往月亮湾走。按往常,周六这餐得陪尹心玥吃的,却实在是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