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里明争暗斗,不曾日平息,时间就这样慢慢滑过,进入隆庆六年。
开春时候,隆庆帝染上风寒,开始也没当回事,照旧服食虎狼之药,夜御数女,只是病症却渐渐严重起来,在内阁与太医劝告下,他不得不暂时与自己后宫美人告别,专心养病。
与此同时,朱翊钧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大婚”朱翊钧不掩愕然地看着隆庆帝。
隆庆帝朱载垕咳了几声,点点头,朝他招手“过来坐。”
短短数年间,他鬓角已经染上星白,实际上这位皇帝今年不过三十六而已,甚至还未过不惑,只是早年担心受怕,压力巨大,后来登上皇位,又纵情声色,所以英年早衰也是必然事情。
平心而论,隆庆帝对这个长子是极为疼爱,因为自己童年阴影,暗自发誓绝对不和自己老爹那样对待儿子,所以也从来不和朱翊钧摆架子,几乎是有求必应,什么都要给他最好,因此朱翊钧与他感情,不似天家冷漠无情,倒有几分寻常人家父子之间味道。
朱翊钧在床榻边上坐下,忙道“父皇,我年纪还小,婚事不急。”
“朕原先也觉得不急,可现在总想着看你成亲,才算安心。”
“父皇”朱翊钧急急开口,为他话语中不祥意味而皱眉。
“先听朕说完,”隆庆帝摆摆手,阻止了他“你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是太子,以后就是国之君。昔日父皇身体还好时候,你想晚几年也没什么,如今却不能拖下去了,朕已命内阁为你物色太子妃,届时会由朕来定夺,你若有喜欢女子,便要尽快提出来了,趁着父皇还能帮你把,莫等人选定了才说,届时就来不及了。”
“父皇”朱翊钧怔怔“您洪福齐天,长命百岁,定会没事”
“这种哄人话就甭说了,你父皇我虽然蠢笨了些,可还没到糊涂境地。”隆庆帝毫无芥蒂地自我调侃,拍拍朱翊钧手。“你皇祖父修仙数十年,最终也没能修到百岁,更别提你父皇这种凡夫俗子了,朕今天让你来,除了提前让你有个准备之外,另有件事,要与你细说。”
朱翊钧见他色肃然,显然要说是正事,忙收敛心,仔细聆听。
“你原先师傅,是李春芳与张居正,如今李春芳走,就剩下个张居正了。”
朱翊钧点点头,不明白隆庆帝何以如此开场。
隆庆帝缓缓道“若是父皇有个万,你便把赵肃召回来吧。”
朱翊钧大惊“父皇”
隆庆帝笑道“朕还道你这几年长大稳重了,怎地这般失态,朕也就是在说万而已,有些事情,是该提前说清楚,这个江山,将来总归是要交给你来担当。”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父皇,您且继续说。”
隆庆帝赞许笑“如今内阁没了李春芳,等于没了个劝和人,你高师傅行事太冲,脾气又燥,日子久,迟早会把人都得罪光了,到时候下面人联合上书,你迫于无奈,只怕不得不把高拱罢黜。”
朱翊钧默不作声,只听得父亲继续道“要是高拱不在,陈以勤和高仪是绝对没法独当面,届时内阁里作主,十有八九就是张居正了。”
“朕这位高师傅心为国,纵是把人得罪光了,也觉得没所谓,可张居正明明与高拱脾气不投,却硬是能在他手下隐忍这么久,光这份忍耐功夫,高拱就不是他对手。如果张居正成了首辅,主弱臣强,对你来说,并非好事。”
隆庆帝气说完,又咳了几声,朱翊钧连忙轻拍他背,帮他顺气。
“瞧你这模样,想来是怪朕为何突然醍醐灌顶了样”
隆庆帝失笑,示意他不用再拍。“其实很多事情,父皇虽然撒手不管,可心里还是明白。高拱、张居正,他们个个都比朕聪明,有他们治理国家,远胜朕亲力亲为,所以这几年,朕索性也就乐得当个逍遥天子了。”
“父皇登基以来,四海升平”朱翊钧喉头哽,有些说不下去,他没想到父亲召自己前来,竟似在交代后事般。
隆庆帝哈哈笑“你少拍马屁,朕有几斤几两重,自己还不清楚么你天资聪颖,将来必然会做得比朕好”
“张居正在,朝政固然没什么问题,可朕却怕他与高拱有嫌隙,将来把高师傅赶尽杀绝,这就非朕所乐见了。而赵肃自请外放六年,和京里各方势利没有什么牵连,又是高拱学生,将来想必也能保全高师傅,让他安享晚年。”隆庆帝感叹道。
与老爹嘉靖先帝不同,他是个很念旧情人,对他来说,高拱等同于另外个父亲,所以无论如何,隆庆帝都要保全他。
他顿了顿,话锋转“最重要是,他是你启蒙老师,才智不下于张居正,又对你尽心尽力,今后你等联手,不愁我大明不振”
朱翊钧眼眶微红,说不清什么情绪涌了上来,却时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抓住隆庆帝手。
作为儿子,他当然了解自己父亲。这位皇帝老爹耽于享乐,也没什么大志,却胜在用人不疑,故而登基以来,局面反倒比先帝在时更加宏大,他平日里看似没心没肺,却能忽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