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和其他仆役已经得了赵肃的吩咐躲到地窖去,安全性起码要比外面这些手足无措的百姓好一点。
赵肃庆幸自己早早作了一些准备,在家中挖了个地下室,平日里用来存放粮食,紧急情况时,人也可以躲进去,吃喝方面也足够维持几个月,又买入一些孔武有力的家奴,让他们平时闲着没事就锻炼身体,关键时候也可以充当护院。
虽然时间不长,但应该有些作用吧。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阻止倭寇入城,否则生灵涂炭,不堪设想,别说他那个小本经营的铺子做不下去,这长乐县数万百姓的生计,也要毁于一旦。
赵肃站在门口,微微拧眉,脑海里思绪转动。
管家戴忠倒还一直紧紧跟着他,不肯稍离半步。“公子,我们也赶紧到地窖里躲着吧”
赵肃还没说话,那头已经驰马来了个人,高声道“赵肃可在”
“我就是。”
那人倒没想到这关节眼上,他还施施然站在家门口。
“杨大人让你快快过去”
赵肃疾步走过去,没有一丝犹豫。
戴忠愣了一下,敢情公子一直在等这个
那人下马“请用这马,杨大人说十万火急”
“我知道了,多谢”赵肃也不客气,翻身上马。
丢下一句“戴伯,你跟我娘说一声,我很快就回来”说罢驾了一声,策马飞驰而去。
余下戴忠跺脚不已。
长乐一个小小的县城,兵马不过一千,这其中还包括吃空额的,老弱病残的,多年没有摸过刀剑的。
而城下,是数千倭寇,他们不仅有备而来,而且装备齐整,精抖擞。
数不清的箭矢挟着劲风呼啸而来,箭头被涂上了火油点燃,有些落在城墙上,有些射中士兵,还有些落入城内,引燃房屋,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对方明显等来了一个天时地利的机会,今夜风向东南,有利攻城。
而己方失了先机,士气大减,有伤的士兵不断地被抬下去,哀嚎声不时入耳。
鲜血混淆着硝烟的味道刺入鼻孔,也熏红了眼睛。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
赵肃来到城门上,杨汝辅正马不停蹄地给所有人下令。
他身上的官服黑一块紫一块,烟熏火燎,官帽也不翼而飞,显得很狼狈。
“备上滚烫开水,还有热油,烧好一锅就往城下倒一锅”
“江百户,你领一千兵马,守住这城门,若有敢退者,立斩不赦”
“李明,你拿上密函,连夜出城,到福州求援,这里最多只能撑三天”
众人得令离去,杨汝辅甚至来不及擦一把汗,便听见旁边有人道“大人,如今人心纷乱,如果让仕宦人家带头离去,只怕百姓更加慌乱,有损士气。”
杨汝辅一怔回头,赵肃正站在那里,衣冠整齐干净,不见丝毫慌乱。
他跌足叹道“少雍,本官悔不听你言啊”
赵肃也叹“在今天之前,我也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断,大人身为父母官,考虑的必然更多,请万勿自责。”
杨汝辅摇头苦笑,此番战事,凶多吉少,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赵肃见他脸色灰败,忙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能等到援兵,便算大捷,大人,当务之急,是令人心不能乱”
一干幕僚衙吏都被他打发下去清点粮仓兵器,杨汝辅站在城门上,正满心彷徨无助,这时有个人在旁边安慰打气,总好过自己一个人面临乱局。
他苦笑着揉揉脸,强撑起精,面对同样彷徨的将士,换上一脸厉色“吩咐下去,全城戒严,派人把守各个出城关卡,任何人未得允许不得擅自离城”
“是”
他看着赵肃冷静得几近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叹息一声“少雍啊,你刚中了解元,本该为你办庆功宴,却没料想碰上这等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赵肃笑了笑“城在,人在,城亡了,这个解元也无甚意义。”
难为这位大人还惦记着这桩事,也不知道今天过后,他们还有没有命在。
火光将彼此的眼珠映成琉璃色泽,城下倭人如狼,城上死伤惨重。
不是不害怕,是害怕也无用。
只有拼死一搏。
如果大明朝有一支海军,那么长乐马尾这一带一定会成为海防要塞。
可惜没有。
所以任人长驱直入,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虽然杨汝辅竭尽全力守城,但他们的优势还是一点点消失。
一夜过去,终于等来天色大亮。
遍观己方,士兵疲惫不堪,东倒西歪睡成一片,值勤守在垛口的,也大都情萎靡不振。
江百户身上受了三处刀伤一处箭伤,箭伤正中腰腹,已经被抬下去,能够作战的将领也十剩其二,杨汝辅不得不亲自督战,片刻不离前线。
不知不觉,赵肃竟成了跟随左右,帮忙出主意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有功名在身,又也许是他足够冷静,杨汝辅默认了他的存在,其他人就更没有什么意见了。
倭寇的攻势并没有因为天亮而停下来,相反天一亮,他们不再聚集在城门下,反而分散各处,伺机挑防守弱的地方下手,这边虽然居高临下,却实在占不到多少好处。
士兵们已经很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