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出一个自以为风流的笑,耸耸肩膀“拜托,你都过来了,说明我铁定没事。”
我收手叉腰,又仔细睨了他半晌,轻摇螓首“难怪你这么说,自己跟自己说话,怎么都很怪,不过,这次可是我先说。”
他双臂抱起,斜我一眼“我要说的话都被你说光了好了别废话,赶快走吧,万事小心,你要敢死,我化成劫灰都不会放过你”
我笑着点点头,继道“走之前,你帮我个忙。”
这四年,我把冬翁、盘榖的起居行度摸得烂熟于胸,何况现在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毫无真气可循的我顺利溜出钟山。
“玄算子”在我离开钟山后,如约上万壑岩山路口晃荡一圈,摆出蠢蠢欲动的模样,我则在暗中鬼祟监视。
我这次来到幽帝青鸳时代,目的明确,一是要阻止兀屠的计划,二是要了解自己的生世。可无论哪一点,我都必须先进到青玉宫,找机会接近兀屠,接近槿儿,接近幽帝尤其是幽帝,瞒着他与槿儿青鸳接触绝无可能,最好的法子就是在他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来,所谓大隐隐于市。
而玄算子目标太大,我本身却无气息可察。无影无相,于我而言,最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改头换面,采用另外的身份。
若览冥知道我的打算,必然不肯放我独闯龙潭虎穴,可要他陪伴我再往青玉宫,很多事情就难以暗中进行,束手缚脚,我们又会回到最初的被动局面。
初始,我本打算阴奉阳违,这次回来先不见览冥,自己去青玉宫,可反复考虑,又觉得览冥和师尊的担忧不无道理。我若不自量力贸然前往,不仅什么都做不了,更糟的情况,还会送羊入虎口,白白便宜兀屠。
最终,我还是选择到览冥身边,见机行事,却没料到机会来得这么快,一下就遇上他出远门。
一个计划在我脑海中迅速形成。趁览冥巡游鬼界之际,我先在钟山闲云野鹤直到他回来。一方面是为了让览冥安心;另一方面,自打上次在昆仑被掳,我就怀疑兀屠一直在秘密监视我或者览冥,只要我离开览冥的保护网,他就会出手,然而他却忘了,我是可以穿梭时空的。
玄算子在钟山当活靶子,元咏妍却可以去青玉宫“为奴为婢”
览冥离开不到两日,我就见到了从四年后穿越回来的,顶着元咏妍相貌的我。
我当即知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当她告诉我四年后兀屠袭钟山的确切时间时,我略微吃惊。原本乐观估计,自己能争取到十来日的时间,却不料览冥这一去会是四年。有四年时间,莫说我自己功力可以大增,就是偷偷潜伏入青玉宫的计划,也可以更加缜密周全,真是天助我也。
心里有底,四年来我发挥了自己潜能的极致,静心修炼,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啊
本想趁这四年时光,把师尊给我的五方来去阵法也推演出来,不料事与愿违。且越是潜心钻研,越是惊讶,敦玄天女不愧为天下第一结界术师,天赋异禀,终我一生没见过如此复杂的阵势算法,只得暂且作罢。上回助我离开剑坛的是云大郎,或许瀚野古卷中会有关于五方来去阵的记载,等出去见了云大郎后把瀚野古卷借来瞧瞧,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解决之法。
话说回这边,遇到四年后的我“元咏妍”,让我帮忙在钟山山口闲晃,假装要偷溜出钟山,我猜她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于是也特别留下心来,果不其然,被我们发现了一个怪的影子。
那影子一闪即逝,快得难以捕捉,我没看清楚,却不得不压下好心,按“元咏妍”所吩咐那样,迅速撤返钟山。
这影子在我脑海里装了整整四个春夏秋冬,如今,终于可以见其庐山真貌了
会是兀屠本尊么
“玄算子”形迹可疑地踱来踱去,突然贼眉鼠眼望身后东张西望半晌,便挪着小步往外滑。看得我唏嘘不已,原来自己这样子如此猥琐
眼瞅他即将跨出钟山结界,我心头警钟大作,高度紧张,不放过丝毫风吹草动,死死盯着当时影子出现的方位。
“嘶啦”轻响,我终于看清了那影子的形状
蜿蜒逶迤,蛇行匍伏。
我心思一动,施展烟遁术,不声不响尾随而上。
在一个山角石洞,我捕捉到它的全貌,并不真切,眨眼间它就钻入洞深石底,无影无踪。我亦没有再追根究底,只因这身形我实在过于熟悉。
监视“玄算子”的是个老熟人,还是个向来待我不错的。
却不知,碧蛇姐姐,当初你是真心待我,还是早识破我身份,故意接近而已
想到这儿时,我微微怔愣,颇有些感怀黯伤。换做以往,我怕是无论如何不会怀疑到这层关系上,可经历这么多事以后,我看谁,都带着利益的标尺,带着审视揣度的偏见了么
78初见青鸳
离开钟山,我到最近的城镇雇了马夫,扮作宽裕家境的小姐,要往南京去。
却没料到,这一路实在坎坷。
离城十里,郊外树林,马车夫动了劫财劫色的念头。他在我手上自然讨不得好果子吃,被我一拳打晕过去。换以前闲得发霉的我,可能就继续楚楚可怜哭哭啼啼把此人扭送官府查办,但现在实在没工夫收拾这混蛋,干脆扔在树林里由其自生自灭。
我在一个小村子里改换行头,做江湖人士打扮,一马一剑,任意南下。
不想途径通天峡一带遇上两三马匪出没,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载,也不掂掂自己分量,敢来抢劫
我揍跑马匪后,觉得低调行事似乎总爱跟我对着干,还是莫这样瞎折腾,直接飞过去算了。刚打定主意,忽闻地动山摇的马蹄滚滚。
漫山遍野的马匪提刀拿枪,扬起尘烟,直直冲我过来。
我就一个人,再肥也值不得你们如此劳师动众啊
我目瞪口呆,刚想脚底抹油,回头一看,更加惊震。
明显打扮行头自成一家,手腕上系黑布的另一帮土匪从另一个山头上大叫着杀至。那跑到最前头的一个,还穿着破破烂烂的官兵服,五花八门,一盘杂烩
我策马躲避,他们果然不在意我,兀自交接,杀得兴起。
通天峡,似乎离炤国皇都也不算太远,世道怎地这样
我起了疑心,还是老老实实乘马船南下,一路走来,车辚马萧,民生哀道,杂草生陇亩,匪盗窜乡里,岂止一个乱字了得原本我不必取道皇都,却抑制不住好,专程进了一趟京城。
牵马徒步在京城街道上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我摇摇头,折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