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呢”
子笛沉默了片刻,目光穿透层层雨幕,“小妖,你很想看么”
她用力点头,“当然想啊。”
“等到”子笛微微顿住了声调,似是在犹豫着什么,“等到我死去的那一日,人间方会再降下一场红雨。”
蝶小妖心一紧,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却听他又淡淡说道,“所以,你恐怕是见不到了。”
她“唔”了一声,随即垂下脸,略带一丝气愤,无比小声地嘟囔,“若真是那样,我才不想看。”
她以为,喧哗的雨声会把这一句微弱的辩驳深深埋没下去。
她忘记了即使声音再小,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子笛的色明显怔了一下,继而微微侧过目光,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娇小又不解世事的小妖。
他什么都没说,嘴角却不觉划出了一弧再温柔不过的微笑。
、忆蝶颜2
蝶小妖从那开始,便明目张胆地跟在子笛身边了。
日子久了之后,她的胆子练得越来越大,时不时地会变成蝴蝶落在子笛的肩膀上,手心里,甚至还会在子笛睡着的时候,偷偷冒出想要去亲吻他的念头。
只不过,每次当她鼓起勇气将嘴巴悄悄凑近子笛的唇边时,睡梦中的子笛都会随意地抬手一挥,掀起一阵再温柔不过的袖风,轻轻松松就把她可怜的小身驱卷去了一边儿。
“小妖,乖乖待着。”他的眼睛连睁也不睁,迷迷糊糊开口便说。
“哦。”她虽不甘心,却也只得闷声应着。
然后子笛便不再理她,躺在草地上懒懒地翻个身,继续睡。
所以,蝶小妖“偷亲尊”的计划一直都在进行,一直都被阻挠,从未有过成功。
也会有些潜移默化的情绪在生根发芽比如子笛每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入睡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她,高兴之时看到的是她,平静之时看到的是她,寂寞之时看到的同样是她。
是她,都是她。
她嘻嘻哈哈的笑脸和期待满满的目光,充斥在他的日日夜夜,让原本平静如水的时光忽然间有了那么一丝丝微妙的变化。
蝶小妖啊。
子笛撑着半张脸,斜着目光瞥向外面那人,在心里默默念出了她的名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你很少与我下棋了,还总喜欢走。”白夜用书卷抵着下巴,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是从她来到这里的那天开始吧。”
子笛回过来,笑得云淡风轻,“终于能体会当年你被那只狐狸纠缠时的感觉了。”
“还不够,”白夜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手指,“那狐狸可比这只小妖烦人多了。”
“口口声声说她烦人,最后你还不是爱上了她。”子笛的话中有些嘲讽,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澜。
“哈。”白夜轻松一笑,“那你呢”
“嗯”
“你爱上她了么”
“啊”
“我说,”白夜索性将书放下,指了指门外正在为子笛准备杏花酿的蝶小妖,问“你爱上那只烦人的小妖了吗”
不知是因为饮了酒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子笛璞玉一般俊美的脸上竟微微泛了红,他摆摆手,僵硬道,“怎么可能。”
白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端起酒盅浅浅一饮,笑说,“口是心非。”
子笛微微抿动薄唇,没再说话。
像是终于扳回了一城,白夜托着下巴,笑容越发深远。
“或许真是如此也说不定呢。”子笛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屋外那娇小的身影,看了许久,缓缓说出这样一句。
月月年年。
子笛喜欢喝白夜所酿制的杏花酒,蝶小妖便跟着白夜学会了酿酒。
子笛喜欢闲时读阅凡人撰写的书卷,蝶小妖便一口气背熟了成百上千首唐诗宋词元曲。
子笛喜欢抚琴吹笛下棋论局,蝶小妖便每天把一片树叶子含在嘴里,一边翻着从人间偷来的孙子兵法或者三十六计,一边将那树叶子吹出类似“噗噗噗”这般难听而诡异的声调。
当然,她从未发现自己吹出的“音乐”其实和凡人一种名为“放屁”的声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每次听到这种妙的声音,子笛都会微微蹙着眉,怪地望着蝶小妖所在的方向,紧抿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蝶小妖也发现了这一现象,故而为了吸引子笛尊的目光,便欢快地将那声音吹得越发响亮起来。
终于有一日
“小妖,叶笛不是如你这般吹的。”
“诶我在山下看到凡人们都是把叶子含在嘴里便开始吹了啊。”
“可你这样吹出来很不雅。”
“不雅吗,我觉得尊您很喜欢,才一直吹的。”
“我喜欢么”
“啊,您不喜欢么”
她脱口而出的是一句惊讶而受伤的反问。
子笛歪着头,看到她手中紧攥着的那一小片树叶,目光渐渐向上移,又看到她小心翼翼的眼,心脏蓦然之间仿佛被什么微微触动,把原本即将出口的“不喜欢啊”生生咽了下去,最后对她微微一笑,说“喜欢。”
然后蝶小妖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弯着睫毛笑起来,“嗯,我就觉得您喜欢嘛,不然您怎么老是看我呢。”
子笛在她身边席地而坐,拿过她手中的叶子,“小妖,我来教你。”
蝶小妖兴奋极了,“真的吗”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尊您、您换一片新叶子吧,这这叶子被我吹了好久口水都”
子笛淡笑不语,兀自将那叶子凑到唇边,轻轻闭上眼睛,吹出了悠长婉转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