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程的讼师正要说话,就听陶墨心有戚戚焉地颔首道“能从母之言,是幸事。”
几人也不知他因何感触。廖氏讼师见状对己有利,便道“既是如此,请大人判王鹏程输。”
“判他输”
王鹏程的讼师急道“不可不可。我还有未尽之言。”
“你莫要多说了。”陶墨摆摆手道,“我虽然听不太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我也知,忤逆父母不对,无后继嗣更不对。所以本官决定”
廖氏讼师一脸喜色。
“判王鹏程杖责三十”陶墨道。
“”
举堂肃静。
莫说廖氏和王鹏程愣住了,连两个讼师也愣住了。这种案子与其说是告对方,倒不如说是争个对错。按往例,这种案子即便输了,也不过罚些银钱,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是个县官审案的辛苦钱。在谈阳县这种讼师云集,视公堂为后院的地方,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公堂是常事,从来不曾听说要打人的。
金师爷总算反应过来,见陶墨傻乎乎地看着堂上,似乎在等人行刑,连忙干咳一声道“红头签。”他既为师爷,自然会尽师爷的本分,只是其他事却不是他这个“弱水三千中的一瓢”所愿意顾虑的了。
陶墨慌兮兮地抓过一根红头签丢下去。
堂役喜滋滋地上前,将王鹏程按倒,举起木杖就往下打。
这可是油水啊。
只要打得不重,挨打的倒霉鬼就会知道堂役手下留情,事后一定会送上感谢银。这也是惯例。堂役们可没想到新官刚上任就送上这样一笔好处,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年。
这个王鹏程在谈阳县也算有头有脸有名气,油水不少,不拿白不拿。
王鹏程前两下挨得有些发懵,到第三下才吃痛地叫起来。
廖氏一看,泪珠子就啪啪地掉下来,一口一个心肝,但见那些堂役不住手,只好跪求陶墨,嚎啕道“妇人见识短浅,大人莫与我计较。放了我儿吧我今后再也不敢告状啦”
陶墨哪里受得住她的眼泪,连忙摆手道“莫打了莫打了。”
堂役意犹未尽地住手。
廖氏惨叫一声,扑到王鹏程身上。
王鹏程本来被打得小痛,但被她这样一扑,身上伤口顿时火辣辣地烧起来,双眼一翻白,几乎要昏死过去。
还是两位讼师将廖氏请开,才让他喘上气来。
陶墨对王鹏程道“你看,你母亲多么疼爱你。”
王鹏程翻了个白眼。
两个讼师面面相觑,打成默契,都拱手道“还请大人速速审结此案。”
陶墨看向金师爷。
金师爷毕竟是老手,写下案词让讼师过目。
讼师一看,都是称赞他们母子情深的恭维,都很满意。
于是,此案就在一顿棍棒下落寞。
王鹏程被扶走,陶墨追在他身后叮嘱道“日后一定要多孝顺母亲,多听她的话。”
“”
王鹏程很快被拖得不见踪影。
陶墨追不上了,才讪讪回转,正好老陶和郝果子出来。
郝果子扑上来道“少爷真威风”
老陶脸色不大好看,别有深意地看着金师爷。
金师爷施施然地站起来,朝陶墨竖起拇指道“东家头一次审案便能想出这样的招,真是让人佩服。”
陶墨道“我只是想让他记住教训。”
金师爷颔首道“也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本不该拿到公堂上来宣之于众。东家这招杀鸡儆猴用得巧妙,想必以后也不敢有人再犯了。”
陶墨听得茫然,“什么杀鸡儆猴”
金师爷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悄然告退。
老陶见陶墨云里雾里,便解释道“他以为少爷是故意打那个王鹏程,省得县里的百姓再拿这样小的事情告官。”
陶墨摇头道“我并非此意。只是听王鹏程忤逆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忍不住想痛揍自己一顿。”
“”
也就是说,刚才王鹏程成了陶墨打自己的替身
真不知王鹏程若知道真相会如何想。
老陶和郝果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此秘密还是保守起来较佳。
老陶意味深长道“少爷,此事莫要宣扬出去。”
陶墨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何”
老陶道“我怕老爷的事让有心人查到,又是一场风波。”
陶墨黯然地点点头。
老陶脸色一缓道“少爷坐了这么久的公堂,一定累了,不如回去歇一歇。”
“好。”陶墨扯了扯郝果子的袖子,“你来。”
陶墨找郝果子自然是为了顾射。
只是郝果子对顾射却是满腹怨言。
“你见到顾射了吗”陶墨期待地看着他。
郝果子摇摇头道“没见到。”
“啊为何”陶墨心中一惊,顿时坐立不安。
郝果子冷哼道“那顾射架子大得很。每日都有许多人在他府外投帖拜见,他只挑拣一两个见面。”
陶墨急切道“你见到了么”
“自然没有。我只是个下人,他们府邸的门房听说只来了我一个,差点连拜帖都要丢出来。”他还是头一次遭逢这种待遇,心中满是愤怒。
陶墨担忧道“怪不得他要我亲自去他府外等候。唉。这次我不去,他说不定会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