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来不闪不避,只抬起眸来望林沈一眼,低低直笑。隔了许久,方才开口问道“今日怎麽回来得这麽早”
林沈又在他颊边亲了几口,含含糊糊的应“忙了这麽多天,也该歇一歇啦。”
“原来盟主大人也有偷懒的时候啊。”李凤来嘿嘿笑起来,转头望了望窗外,道,“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咱们去外面晒晒太阳吧”
只要是李凤来的意思,林沈一般都舍不得违逆,当即点头应下了,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对了,记得把琴带上。”李凤来软软的靠近林沈怀里,特意加一句,“我好久没听你弹琴了。”
“好。”
林沈依言将琴也抱了出去,又照著李凤来的喜好备下了美酒佳肴,把人安置在软榻上之後,才叮叮咚咚的弹起琴来。
整整三年,他陆陆续续弹过无数支曲子,却唯独不再奏那首相思。
相思二字,入骨已深,根本用不著多此一举。何况,纵使他弹上千遍万遍,李凤来也永远不屑一顾。
想著,不由得又朝躺在软榻上的李凤来望了一眼。
只见他依然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正试著伸手去抓近在咫尺的酒杯,但因为手指绵软无力的关系,费了半天功夫也没有成功。饶是如此,他的嘴角却仍是微微上挑著,似笑非笑,色如常。好像他并没有被废了武功囚在此处,而仅仅是躺在这里睡个午觉罢了。
为什麽镇定自若
为什麽毫不在乎
林沈从前只消一眼就能猜透李凤来的心思,现在却什麽也不明白了。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心底从来只容得下陆景一人。
想起那个熟悉的名字,林沈又不自觉的吃起了醋来。时光过去三年了,陆景却依旧是从前那温柔浅笑的样子,长身玉立、容颜若画,风采更胜当初。
难怪,李凤来一直心心念念的记挂著他。
林沈越想越觉得有气,忽然动手按住了琴弦,咬牙道“我今天遇见陆景了。”
“哎”李凤来怔一下,慢慢眯起了眼睛,却不说话。
林沈於是接著说道“陆少侠刚从西域回来,不过还是没有那几位武林前辈的消息。”
他说话的时候,竭力装出一副镇定的表情来,目光却偷偷朝李凤来瞟过去,指尖不受控制的发著抖。
但李凤来仅是轻轻“喔”了一声,并不多问。
林沈低头想了想,摸索著从怀中掏出某样东西来,道“这颗琉璃珠就是陆少侠从西域带回来的。可惜他虽然顺手送给了我,我却实在派不上什麽用场呢。”
说著,右手轻轻一扬,那清澈透明的珠子便顺势跌落在地,滴溜溜的滚了起来。
李凤来色一凛,眼底掠过几分异色,视线一直跟著那琉璃珠打转,最後甚至想伸手去捡。但是他忘了自己行动不便,只稍微一用力,整个人就从软榻上翻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林沈冷眼旁观,一动不动。
李凤来亦并不向他求助,反而瞪大了眼睛,继续盯著那琉璃珠看。
仅仅相差几步之遥。
若是换成普通人的话,根本不必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将那珠子捡起来,但是他却做不到
李凤来咬咬牙,好似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慢慢挪动手脚,一寸一寸的向前爬去。
那麽骄傲自负的李凤来。
那麽风流潇洒的李凤来。
此刻却狼狈万分的趴在地上,靠了手肘和膝盖的力量,挣扎著往前爬动。他几乎费尽全身的气力,才勉强越过那短短几步的距离,伸手抓住那一颗琉璃珠。
依然是松松垮垮的手势,连个拳头也握不起来。
李凤来垂了眸,额前的乱发散下来,恰好遮住他的眼睛。
也一并遮去他面上的所有表情。
从头到尾,林沈始终静静在旁看著,一言不发。
他见了李凤来这不管不顾的狼狈模样,除了嫉妒之余,心底竟还升起一种异的快感。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对李凤来究竟是爱是恨。
若是爱著他的,怎麽舍得废了他的武功,将他困在这小小的竹林之中
若是恨著他的,又为何不择手段的把人留在身边,时时刻刻痴迷不已
被囚禁起来的人是李凤来。
受尽折磨的人也是李凤来。
但为什麽痛得死去活来的人却偏偏是他林沈
他早就知道,李凤来绝对不可能喜欢上自己,所以费尽了心思,亦要将人困在身旁。哪知真正如愿以偿的时候,却发现根本就错得离谱。
日日夜夜对著深爱的那个人,却清楚知道自己永远入不了他的心,这才是天下间最最可怕的酷刑。
对面相思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林沈心底一片血肉模糊,面上却习惯性的勾动嘴角,微微笑了起来。他终於站起身,大步走到李凤来跟前去,伸手将人抱进了怀中,柔声道“起风了,我们回房吧。”
李凤来便也跟著笑了笑,淡淡的应“好啊。”
说话间,顺手把那琉璃珠往衣袖里一塞,色自若,好像刚才的一切完全没有发生过。
林沈心头一跳,却同样假装什麽也没有看见,只小心翼翼的抱著李凤来回了房。
接下来又是一阵静默。
李凤来重新坐回了床头,继续看他那本总也看不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