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元渭将那张字纸拿在手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後,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变紫。
他心中怒气升腾,几把就将那张纸扯得粉碎“一派胡言这人心思竟如此狠毒,死了也要想要害人麽”
元渭望了望身旁侍立著的,满脸惶恐的御林军士,恨声道“把这人的尸首鞭了,给朕扔到荒郊去喂狗”
说完,元渭便拂袖转身,朝流云阁楼下走去。身边的御林军,急忙跟在他後面。
阮娃留下的那张纸上,主要说了一件事。
当年柏啸青的叛变,皆是出自先帝和姜皇後的遗诏。天朝能够这麽快的收复河山,全赖柏啸青在金摩内应。
姜皇後临死前,用身体和柏啸青做了交易,要他在金摩一边做内应,一边牵制对岸的权臣,直到元渭长大,能够真正掌握皇权。
而柏啸青甘愿舍身赴死,忍辱负重,是因为他一直深爱著元渭的母亲,姜皇後。
所以,他要成全她的愿望。
元渭满腹怒气,一路朝楼下冲。冲到楼下後,站在祭天广场上,一阵寒风吹过来,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
他觉得腿脚有些发软,慢慢走到身旁巨大的汉白玉观星轮盘旁边,用手扶住冰凉的玉石表面。
在南岸的那些年,御驾亲征的那一年若真如阮娃所说,很多看起来幸运和偶然的事情,就能够解释了。
记得自己十五岁的秋天,西域有琉国商人来到南岸,带来一大批血统优良纯正的高大强壮西域战马,以及先进的武器制作工艺,当朝却因为刚给金摩纳过供,国库中拿不出余钱购买。
天朝一方面要纳供,一方面要储备战争,南岸人民多年高额赋税,早已不堪搜刮。
後来,凌逐流和简丛,据说是掘到了宝窖,终於将那些东西买下。
然而,就在那一年秋天,北岸的街头巷尾,同时流传起柏啸青搜刮民脂民膏,强行低买高卖民间珍贵古董,敛取钱财的传闻。
那时元渭深恨著柏啸青,并没有认为,这两件事有什麽必然联系。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过於巧合。
还有亲征时,金摩战至一半,後方粮仓被烧,补给线也莫名其妙中断而当时负责後方补给的,正是柏啸青。
当然,以上这些也可能真的是巧合。
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支撑。
如若真像阮娃所说的理由,那麽,问凌逐流和简丛,这两人就算知道,也势必隐瞒。
阮娃的信件里,还提起了当年在杏花楼上的事情。
他自称,从小就与柏啸青相交相识,直至柏啸青叛变之前十几天,两人都还见过面。
那时,阮娃已二十岁。
至杏花楼相见,阮娃是二十六岁,形貌未改,所以,柏啸青不可能认不出阮娃。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可能认不出元渭。
目前为止,只有这条证据,是可以确认的。
“回勤政殿,给朕叫管人事的大太监过来。”
考虑到这里,元渭再不犹豫,朝身边围过来的几名贴身内侍吩咐。
声音虽然仍旧维持著,一个帝王的沈稳坚定,他的手却在袖下微微发抖。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麽,他该如何面对柏啸青
一个忍辱负重,为国为民的忠臣
一个与自己母亲私通的奸夫
让他选择的话,他宁愿维持现状。
但是元渭从来不是遮住眼睛耳朵,欺骗自己的人。
无论如何,他要知道真相。
掌管人事调动的紫衣大太监,桂公公很快被传唤到勤政殿,元渭的面前。
这桂公公生就一张很讨喜的圆脸,四十左右的模样。他看见元渭,便连忙跪在地上。
“阮娃当年入宫的时候,是不是经你的手”元渭端坐在龙椅上,高高俯视著他。
“回陛下,阮娃那贼子入宫时,奴婢才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未曾管事。”桂公公连忙开口,“那时候管事的人,是林公公不过,奴婢那时候就看那贼子不对劲,眼睛里总有股凶光”
“行了行了。”
元渭打断他。
宫里的这些太监,逢高就捧,见低便踩,他不耐烦听,便接著往下问“那麽,柏啸青是否和阮娃相识”
“是,是相识的。”桂公公朝元渭磕了个头,“奴婢不敢隐瞒。柏啸青入宫时,是建纯元年冬天,奴婢亲自陪林公公,自街上买进来的,跟阮娃是一批两个人,那个时候交情就不错。後来,柏啸青得到圣德明慈皇後的提携,两人分开後,直到成年,还时常相见。”
元渭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虽然证词时间并不精确,但既是成年,一个人青年前後,容貌绝不会有大的改变。
阮娃没有说谎。
而杏花楼上,柏啸青会放过元渭,当时敌国的皇帝。这等攸关重大的事情,明显不是因为阮娃。
元渭怔忡片刻,朝桂公公挥了挥手“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桂公公应了一声,起身退出门外,元渭又朝身旁的内侍吩咐“把凌逐流和简丛,给朕传过来。”
凌逐流和简丛都在宫中处理政务军务,并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