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元渭,收复河山。
而大功告成的时候,也是他背负著身後骂名,死去的时刻。
砍下本国帝後的头颅前去金摩投诚,这一著已经做到绝处,金摩人不可能疑他假意叛变,他也再无从回头。
他是两军对垒棋盘上,她最後布下的一枚过河卒子,注定有去无回。
她的意思,他完全明白。凌逐流和简丛,也应该清楚这点。
柏啸青朝她和皇帝的尸身拜了两拜,抽出腰刀,蓦然一挥。只见凛凛寒光如匹练般掠过帝後颈项,姜皇後和皇帝的头颅骨碌碌滚落。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向来是她开口,他服从。
元渭换了身老百姓的粗布衣裳,腰间藏著块通行金牌,跟著一个老太监往宫门口走去。
他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麽事,只是知道,宫中的人不知怎麽,一下子就少了。然後得到消息,让他带上通行金牌,趁夜去朱雀门,找大将军简丛。
元渭虽然才十岁,但对眼下所身处的大致情形还是了解。宫里的这种举措动静,无疑是要抛下城中居民,逃往江南。
父皇和母後,应该已出朱雀门,朝南边潜行了吧。
出了宫门,遍地的雪白中,元渭一眼就看到个黑衣黑甲的人影,牵了匹黑色骏马,在他前方缓缓行走。
“潜芝”元渭高兴得不知该怎麽好了,一把夺过身旁老太监手中的琉璃灯,踩著及踝积雪,冲到那人影面前,仰起小脸,“我原本还打算到白虎门去一趟找你,现在宫里的人都”
说到这里,元渭忽然捂住嘴,倒退一步。
那匹黑色骏马的鞍旁,悬著两颗人头,并没有什麽血渍,在雪光灯光的映照下,眉目清晰可辨。
那是他的父皇和母後。
“这、这是怎麽回事潜芝,这是怎麽回事”元渭小小的身子,颤栗如风中落叶。他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乞怜哀求地望向柏啸青。
柏啸青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元渭,愣在原地,怔忡片刻。
“呀啊”一旁的老太监早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一边大叫一边跑远,“有人弑了圣上有人弑了圣上”
让老太监这样喊开,也好。
柏啸青望了元渭一眼,咬咬牙,翻身上马,一路狂奔而去。
元渭颓然跪坐在雪地里,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什麽都看不清。只觉得有细细的热流,不停从眼角蜿蜒而下,在脸颊上变凉、结成冰凌。
胸腔中,似乎也有什麽东西,在一点点的变冷变硬。若轻轻触碰,就会碎裂。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有人背了个包裹,自宫中走出来。经过元渭身旁时,他看到了元渭腰间滑落的金牌。
“是二皇子殿下吧。”那人站住脚步端详片刻,弯下身子,将元渭自雪地中扶起来,“殿下为何如此这是要去哪里”
“父皇母後都被弑了朱、朱雀门我要去朱雀门。”元渭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这样的话,就让奴婢送殿下过去吧。”
元渭抬起眼,朦朦胧胧中,他看到了一张清秀标致、左颊上有个浅浅梨涡的脸,在朝自己微笑。
“你叫什麽名儿”
那人替元渭拍打身上的雪时,元渭愣愣地问。
“奴婢叫阮娃。”那人牵过他的手,微笑。
阮娃身份下贱,大难将至,也没有人告诉他。但他素来伶俐,见宫中这等情形,猜也猜个八九分,於是换了衣裳,卷了些宫中的细软金银,连夜出逃。
如今全城戒严,他没有出城的腰牌,就打算找个民居先躲起来,总之比皇宫里安全。
但如今,他在宫门口遇到元渭,就立即打消了原来的想法。
深宫十年,尝遍白眼欺辱。如今,终於被他碰到了出头的机会。
建纯十年,金摩军即将包围天朝皇城之际,柏啸青孤身入宫,斩了天朝帝後的头颅,叛降金摩,受到金摩帝厚待重用。
同时,失去了皇帝的天朝军队,由大将军简丛率领著,拥戴二皇子周元渭为新帝,渡江来到长江以南,放弃了江北大片土地,次年,改年号成复。
江南江北的天朝人,哀悼亡帝、思念故国的同时,无不把柏啸青恨之入骨。
金摩侵入江北以後,又野心勃勃地向江南发起了几次攻击。但因为天朝水军占有绝对优势,再加上简丛带著一群哀兵拼死抵抗,金摩竟次次都大败而归。
江南富庶,金摩断不肯放弃,天朝也处於休养生息的阶段,不愿再战。最後经过双方协议,划江而治,天朝向金摩每年纳供,却不称臣。
於是金摩天朝一江之隔,各安两隅,就这样过了六年。
成复六年,秋,又到了天朝向金摩纳供的季节。
大队大队的船只,自南岸渡江而来,化做街道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驮著各式箱笼的马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