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我看到了,谢”
“不用。”另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萧晟扬断了话尾,“我打电话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
楚音遥合上琴盖,起身看了一眼指向五点的表针,没说话。
“其实你每次说谢谢的时候都是一幅不客气的脸。”即使没有看到,也可以听出萧晟扬的笑意,“你要是能用它写出好曲子,就算没白送。”
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脸,还是那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楚音遥也不知道什么表情才是感谢应该有的。
“你最好也别去想用什么和我交换。”他在订下这台钢琴的时候也考虑过,楚音遥是不是会收,也想过他会不会怀疑自己另有目的而拒绝。如果这件礼物能磨去他的防备自然是最好不过,但如果让楚音遥把它与身体交易联系起来,自己可能就要再费一番工夫去解释了,“我对自己人向来很大方,别把我想得太低级,也不要看低自己。”
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楚音遥应了一声。他承认自己的确这样想过,贺煜的一台琴换得无数人死在他手里。萧晟扬呢对萧晟扬来说现在唯一有兴趣可能只是这具身体,但他却并不想用自己做交换,那种交换的生活对楚音遥来说已经过够了,有些东西他不想重复,尤其是在他重活一次之后而萧晟扬的这通电话也适时地打消了他心里的结。
“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这几天不去玖月。”萧晟扬清楚,虽然楚音遥总是一幅漠然的态度,话也少,但只要跟他说明白,其实是个很好沟通的人,“你要是实在想谢谢我,改天给我弹首曲子吧。”
“好。”楚音遥没有犹豫地答应。
“早点回去。”萧晟扬也不打算提上次在萧家听到他弹琴的事,毕竟每个人都有权力保留自己的秘密。
市区一所中高档花园小区的住宅内,安栩脸色泛红地躺在床上,身上压了两床被子,立在床头的支架上吊着一个盐水瓶,混着消炎药的透明液体正顺着一根张长的管子流入血管。罗笑坐在床边削着苹果,红润的果皮顺着刀面平整地落入放在腿上的托盘内。
“你应该去锻炼身体,免疫力太低。”将削好的苹果放进安栩早已伸过来的手里,罗笑又拿了一个继续前之前的动作。
“嗯。”安栩勉强坐起来,拉过一边的枕头垫在背后,带着鼻音的声线讷讷地回道“凝夕也这么说。不过,他不在也没人会拉我去跑步。”
提到路凝夕,罗笑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连贯的果皮被从中间截断,掉进盘子里。
安栩啃着手里的苹果,并没注意到罗笑的异样,“对了,笑哥。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那天有个男孩帮我逃过那些人的追击。”
被叫到名字的罗笑回过,淡淡地“嗯”了一声。
“现在想想,那人背景很像凝夕。不过个子没有凝夕高,人也瘦了点儿。”安栩自顾地说着,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关于那个男孩的相貌,“当时光线不好,脸也没看太清楚。不过看得出他对那片地方很熟,应该是住在那里。等我感冒好了,去打听打听。那是块旧居民区,常住的老人应该会有印象。”
说到背影,罗笑又想起那个在玖月打工的孩子。这阵子自己一直很忙,也没抽出空再去玖月看看,就连报纸都没时间碰。昨天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相关的消息了,他也不好特意让人去查,毕竟只是他觉得像,而那个人并不是路凝夕。
“凝夕的事你知道查得怎样了吗”他、贺煜和路凝夕的事,安栩从头到尾都很清楚,罗笑并没有把自己与贺煜在一起的事告诉他,怕安栩不能理解。
安栩叹了口气,将果核丢进托盘里,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擦擦手,“严家现在归顺的人没一个知道这事的。严世华一般有什么行动都直接让他的管家唐启泰去办,但严家倒台后这个人就人间蒸发了。现在贺家的人还在找,不过没什么消息。”
罗笑沉默下来,将新削好的苹果放进保鲜袋里。路凝夕已经死了半年多了,如今最后的线也断了,没人能证明是严世华害死他的。事情难道就这样了结了吗
凌晨两点,贺煜的车驶进贺家别墅。抬头却发现位于三楼的书房灯还亮着,不做他想,贺煜将外套递给等在门口的佣人,直接上楼。在这个家里,能在二楼以上走动的,除了自己就只有罗笑。拆分严家后,贺煜忙着处理后续存在的问题,一般都在要下半夜才回家。而这个季节又是病发的高峰期,罗笑有时会被排出急诊室出诊,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为了不让两个人几天见不到一面,贺煜干脆将罗笑接到家里,即使他回来的时候罗笑已经睡了,也至少能看到这个人。
罗笑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从窗口可以看到贺煜的车驶进院子。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睡下了,但今天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也没半点睡意。心里有很多疑惑,脑子不停的思考着路凝夕的事,没有任何结果。索性起身等贺煜回来。
“还没睡”推开书房的门,贺煜身上带着属于深夜的温度和气息走进来。
“等你。”罗笑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有事想问你。”
“你说。”贺煜脸上已显倦怠,但还是坐下来耐心地听他说话。
看到贺煜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罗笑很想把话题留到明天,可最终还是没松口,“关于凝夕的事,查清楚了吗”
对于罗笑的问题,他并不意外。贺煜知道罗笑总会问出口,否则不会安心地跟自己在一起。抬手揉按着眼角,贺煜开口道“纪叔被严世华收买了,说是纪叔的儿子纪磊欠了赌债,到期没钱还。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都宠着。严世华帮纪磊还了钱,纪叔开始并不打算承他这个人情。但纪磊在赌债被还清后,向严世华透露了关于我私人的事,那些是都是纪叔偶尔在家提起的,被他记住了。纪叔怕事情传开后对他儿子不好,就答应严世华帮他一回。”
提到纪叔,罗笑皱起眉,在路凝夕死后,纪叔也消失了。由于这条线断了,贺煜才不得不平了严家,去找线索。
“是他告诉严世华,凝夕杀了严杰的”
贺煜点头,“纪叔很可能已经被严世华送走了。下面的人说在严家的一个废车处理场发现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前端有多处被撞过的凹陷,上面还留着一小块深蓝色的漆,与凝夕当时坐的那辆奥迪的车漆颜色一样。”
罗笑放在桌上的手抖了一下,随后被贺煜握住,手心向上扣在一起。听到这儿,像是一切都解释清楚了,但罗笑的心里却突然有种空陷感。反复纠结这么久,当结果摆在眼前时,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愉快,甚至也没有半分轻松感。严世华死了,但路凝夕也不可能再活过来,日子在继续,这种空荡也不知何时才能被填满,亦可能一直这样空下去
“纪叔的儿子也在一周前因为吸毒过量死在纽约。”很少叹气的贺煜沉重地叹了口气,“我能为凝夕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凝夕的事让贺家手底下的人齐了心,改天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去看看他。”
“嗯。”罗笑点点头,用力回握着贺煜的手。虽然心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