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怎还会跟你闹性子”
冯梓钧一直伏案奋笔,碌碌忙忙,不曾抬头,只是淡淡应道“嗯”
老太太见他一幅无所谓不甚在乎的模样,急得吭吭喀喀咳嗽两声,踉踉跄跄走过来,拐杖直敲他的书桌,上气不接下气似要骂人,好在,被身旁的姨娘及时拦住,好在,他及时妥协说了句令欣慰的话“我以后不会再惹她委屈”,老太太这才消气凝,连连摇头,甚是无奈,跨出门槛时,不忘回头语重心长提醒他“我始终是你的奶奶,你这番气我,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可她是你真心娶回来的人,若是你还像待我们这般待她,如果她一走了之,怕是你后悔也是来不及。”
并不是他不理解老人的肺腑之言,只是昨晚深夜叔叔唤他过去不间断地谈聊到五更,先是感慨这几十年的戎马生涯,炮火声天,死伤无数,又是忆起他父亲命丧战壕,他母亲闻之消息,一病不起,跟随而去,后来提到,槿芝的年纪不小了,找来找去找不到合适人选,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即使她一百个不愿,要自己作主,偶尔也不能全仗着她的意思行事。
他明晓叔叔的心里,张澤霖提出的南北易帜,共成一家,他并不排斥反对,甚至默默赞成,甚至打算将槿芝嫁给张澤霖作为拉拢,牢稳南北关系。
当时,联想起前段时日张澤霖派孙铭传明议商谈南北贸易暗地寻找宛静,联想起那张被谭世棠派来的丫环偷偷塞进书房的照片,再联想起张澤霖擅闯冯家欲带宛静离开,他只充当听客,并未多言。
监视张澤霖的人的禀告更让他心湖难平,夜不能眠张澤霖整晚时间便跟小姐腻在一起,有说有笑,不知晓的人还以为两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思索了一夜,他断然肯定张澤霖来许昌不是为南北统一的谈判,而是纯粹向自己有恃无恐的宣战。
“姑爷,秋天已经到了,表小姐的衣裳都搁在谭家,我想陪小姐回去一趟,把衣裳拿过来。”门外,桃根维诺躬身,话语恳切,生怕遭了他的反对。
他思绪收回,翻阅文件,随口拒绝“她身子还未恢复,出不了远门。若是没了衣服,去槿芝那里借两件过来,等哪天我有了空闲,再陪她回去。”
桃根战战兢兢,壮起胆量反驳道“表小姐说过,即使自己的衣裳再破落不堪,比不上别人的好看,比不上别人的华丽光鲜,却是自己的,穿得舒坦,她宁愿大门不出,亦不会穿借过来衣服。”
他内心一怔,却平静处之,只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在园子里待着,休养身体。”
桃根被这话噎得无话可说,刚转过身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呼呼往下泻,回来客房,扑到宛静怀里直骂姑爷冷酷无情,自己口齿不灵。
宛静安慰地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我回不回定州不要紧,关键是连累了你,跟我一起禁在这园子。”
桃根呜呜咽咽,摇头坦言“表小姐,桃根是自愿过来伺候你的。”
她欣慰道了谢,又道“我很久没去院子走动过,待会儿你扶我出去走走。”
想到昨晚冯家小姐跟四少爷在荷花池塘亲热,桃根顿时面色紧绷,劝她道“表小姐,你身子虚弱,不能招风,再说,若是被姑爷发现你跟四少爷见面,会不会对四少爷不利”
她无所谓地浅浅一笑“你放心,冯梓钧不喜欢我去见顺德的人,定会出来拦我,不准我踏出沁园一步,这时,你趁机去四少爷安置的地方,见到外面监视的人也不要大惊小怪,只管大摇大摆进去,告诉他,我一个时辰后会跟冯梓钧去南京路的名媛坊,让他去那里接我回顺德。”
事情怎可能如表小姐想象的风调雨顺冯家少爷又阴又冷又险又令人无计可施,桃根内心惧怕,更是担心他会随时对谭家不利,这会子瞧表小姐自信满满的色,笨嘴笨舌不知如何解释,难道要和盘托出四少爷来许昌不是救她不是为她而是娶冯家小姐吗
当听到澤霖来冯家的消息,宛静的激动一刻未消停过,可是一夜过后,她忽地冷静下来,她不是怀疑桃根,她单单只是疑惑,既然澤霖光明正大进了冯家为何不找机会先来看她既然澤霖住进冯家,桃根怎会不引起冯梓钧注意轻易寻到他既然寻到了他,又怎见不到冯梓钧的异常举措,哪怕是过来质问她一二她脑袋混乱,矛盾之极,理不清前后,直到忆起结婚第二日冯梓钧口口声声镇江码头,她才明白,桃根的举动从未逃离过冯梓钧的视线范围,不知道他从桃根哪里知晓了多少她跟澤霖的事,说不定现在的桃根已是经不过他的威逼利诱成了他的棋子,甚至澤霖来许昌的消息也是他故意布下引诱自己的骗局。此刻,见到桃根犹豫了,结舌了,她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测,更加要起身去做那块引玉的抛砖。
梨花落尽染秋色29
桃根自知表小姐性子执拗,拦她不住,情急之中只好大呼小叫引来冯梓钧“姑爷,姑爷。”
宛静内心一震,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觉置身于孤立无援的海平面除了一望无际的蓝便是水天相接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