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到天黑,几个朋友告别。
常晓春街道上默默走着,心中一阵失落一阵兴奋。她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接下来一定有更美好的明天在等着她吧。
然而命运总是扮作陌生人,在你经过时,伸出一只脚。
距离家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她看到一群人围在路边打架,战况激烈。
常晓春很熟悉这条街道,立刻想好从旁边的小路绕着走。走的同时,忍不住往打斗的人群投了几眼。看架势,像黑社会寻仇,四五个人围攻一个。
带头的男人大喊“臭小子,你分不清红绿灯吗”
被围攻的男生跟她差不多的年纪,不见得有多强壮,但是很能打,不要命地打,攻击他的人丝毫没有讨到便宜。架打的正酣,忽然有人退出圈子,四下环顾,找到一块砖头捡起来,举着向那被围攻的人步步靠近。
常晓春暗叫不妙,出手的人简直要他的命。
她不能袖手旁观,拿定主意,当下大叫“来了”
寻仇的人立刻散开,跑远了才回过味儿来,猛地转身,见只是一个女孩子,复又冲了上来。
趁这间隙,常晓春拉起男生便跑。男生捂着腹部,甩甩头,长时间激烈的打斗让他有些懵,跑起来踉踉跄跄。
常晓春下狠劲拖着他,像子弹一样飞跑。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她拉着男生专门从迷宫似的巷子里走。左拐右绕,一口气来到喧闹的市中心。
总算是脱险了。常晓春停在路边喘气。她从小就是很善于奔跑,跑这点路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是男生却很不适应,加上受了伤,停下来之后胃里一直难受,竟跑到树下吐了起来。
常晓春递给他面纸,问他“你还好吧。”
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经常萦绕在妈妈身上的酒味。
男生只在干呕咳嗽,没有回答。
常晓春不忍离去,在边上拍拍他的背。随着男生干呕的动作,一颗银色的东西从他胸口挂出来,摇摇晃晃,闪闪发亮。
十字架常晓春心里有什么被触动。转念一想,现在他们这么大的孩子都喜欢买个十字架挂着装非主流。没再多想,她跟男生打了招呼,准备结束这一段有惊无险的邂逅。
男生干呕完了,背靠着树缓缓地瘫软下来,喉结滚动了几次,他用吐字不清的声音说“常晓春。”
常晓春惊地回过头“你认识我”
男生颓废地抓了一把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睛的刘海软软分开在脸颊两边。一张英俊削瘦的脸迎着路灯银白色的光,望着她。
常晓春看了他很久才勉强说出一个名字“时光”
时光自嘲地笑了下,低头闷闷地说“居然不记得我了。”
常晓春太过震惊,只说了这句“我没有”,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是她不记得,是面前的时光变化太大。三年不见,他从小孩长成了少年,容貌改变是自然的。但他如今的模样,完全不是常晓春想象中的阳光开朗。反而很忧郁,像长在阴暗处的一棵孤独尖锐的植物。
时光慢慢站起来。在常晓春面前,他很想振作一点。可是因为胃疼,背只能微微弓着。努力了几次,还是克服不了,索性放弃了,扯着红肿的嘴角说“回来第一天就遇到你,真是阴魂不散。”
时光敌对的态度,让常晓春愣住。她随即明白过来,失去了爸爸的时光,或多或少都会迁怒于她。她已经准备好承受他更多攻击的言语。
但时光并未多说什么,像是没有力气,又像是不屑和她计较。
“我跟你已经绝交了。以后碰到,就当谁都不认识谁。”
丢下绝情的话,他转身走了,走的横冲直撞,扰乱了满街悠闲的行人。
她看着他修长单薄的背影,那个她无数次在梦里拼尽全力想要追上的背影,忽然觉得一切都结束了。她不必再追了。因为无论如何,她都追不回三年前的时光。
再次走到先前的十字路口,她等在斑马线前,看红灯安静地闪烁,看计时器安静地倒数。
三、二、一她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有颗种子在她心里动了动,它嵌在里面已经三年。她的心热热的,痛痛的,发炎了。
后来,她问高飞知不知道时光回来的消息。高飞说一点不知道。
她又问他,你觉得你们两个还能做朋友吗。
高飞说,早就不可能了。
她没有说话,心里藏着的一点幻想被打破。
既然高飞不可能,她就更不可能了。她说服自己死心。
一整个暑假都没有遇到时光。
很快,开学了。开学典礼在礼堂震耳的掌声中开始。
主席台上的领导忙着宣扬百年老校的精,台下的新学员忙着各自交流感情,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班主任不得不一再巡视,顺带观察每个学生的表现以判定他们的属性。走到常晓春身边时,他点了点头,猜想这个从典礼开始就认真注视着台上不说一句闲话的孩子,必定是个可塑之才。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