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娘亲用过的那种特效药,杨晓飞带回来时跟我说“韩哥听见药名以为是你的病情加重了,手上的杯子啪地掉在地上以前刀子架在脖子上他都不带怕的,也就你能吓着他”我不满地看着胖子,“谁让你不说清楚的吓坏了他你赔啊”杨晓飞大笑,“回去我得把这句原封不动的告诉韩哥。”
后来我把药给了九叔,让他拿回去试试。不是有心行善,算是是同病相怜吧。
第一年半的时候,杨晓飞告诉我,他从盛安辞职不干了,要回市开建筑公司。我知道这个是有资质要求的,杨晓飞说他就是管找找人、跑跑手续,以后交给他韩哥管。我问他们钱够不够,那种b级以上的建筑公司随便注册资金就得两千万。杨晓飞狂得不行,说这点儿钱他韩哥和老郑就办了。然后又感叹如果当初他们这么有钱,我也就不用受这个苦了。我说“我倒不觉得,现在这点苦我受得不冤枉,谁让我害了那么多人。”
杨晓飞眨眨眼睛,诡笑着问我“你说,咱这新公司去请原来你们银行的曹经理来给咱管财务好不好啊”
“好啊,那女人最靠谱儿了,没她不懂的”我由衷地表示赞成。
胖子一副意料之中的得意,“韩哥说了,你肯定开心。”
“还有,还有,公司开户必须在我们银行,把钱都存我们那儿。”
杨晓飞狗腿地点头,“是是是,都听您的。”
想到我居然还能有机会补偿那些无辜的同事们的一些损失,我就觉得通体舒畅了。人生,总是清白的好,如果不能清白,至少求个心安。
两个月之后,暮雨和老郑辞职,回到市,听说还带走了盛安一批人。
又一个月后,盛安再次被调查。杨晓飞说,有人往上递了材料,把盛安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内幕都报上去了,而且证据充足。我问谁啊谁这么有正义感一块过来的吴越皱起眉头,“安然,你怎么变笨了呢谁会冒险干这种事儿除了那些跟盛安有大仇的,那些被盛安害得夫妻离别的,那些对象被着逼坐牢的。”
我眨巴眨巴眼,“废什么话你直说是那谁不就得了吗”
“不能说。”杨晓飞滑稽地将手指放在嘴边。
次年四月,跟着我又减刑两年的消息同时到来的是盛安总公司被查封的消息,很多人被抓,杨晓飞特别说明,其中包括张冰兄妹。关联企业不同程度的受到影响,盛安在市的分公司面临困境,停业休整。于是,本市其他建筑企业趁机拉拢盛安客户,其中获益最多的就是暮雨的“思安建工”。杨晓飞说,暮雨手上又有盛安原来的关系户,而老郑又有那么一个有势力的家族背景,虽然说,思安建工做的是正当生意,跟郑家没有经济往来,可有当地最大的黑社会暗地里庇护着,却也省了太多太多麻烦。
有人有关系有项目就能挣钱,据我所知思安的生意挺不错。
那天下雪,来探视的人不多,我被安排在了最后,杨晓飞和吴越都穿得像个球似的,胖子过来先跟监视的大姐打招呼,大姐笑笑回头去看手机,让我们慢慢聊。
吴越掏出一大叠宣传单排在面前,都是卖房子的。
“安然,弟妹说想买房子,他选了几个小区,让你挑一套定下来。”
我一眼望去全是别墅,“这他选就成了啊,我又不住”
杨晓飞不同意了“安然哥,你怎么就不住呢等你出来肯定要住啊”
可离出去还有三年呢
不过,别墅,这好像是暮雨说要娶我的承诺之一,现在真的可以买了,甚至可以随便挑,然而,我却住不进去。
这人生啊
最后根据吴越建议以及我自己的考虑,选了世纪花园的一套,地理位置好,环境好,总价三百多万。杨晓飞说,行,那就这个了,口气就像是买白菜。我问杨晓飞,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你不买杨晓飞说,买啊,这不你选好了吗,我就在你家边上买一套,感觉像是又买了一颗大白菜。
吴越感慨,有钱真好
我心想,难道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胖子了
那天休息时九叔找我过去聊天,他几乎是我的朋友了。他说我给他的药特别好用,他很感谢我,让我隔天中午再去他那里,他要送我个礼物。我推辞了半天,他却坚持,让我中午必须过去。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去找他,却发现他那屋子从窗户里冒出烟来,我一边喊人一边使劲推门,却怎么都推不开,最后只能硬撞。等我冲进屋里发现是柜子里起火了,而九叔就躺在沙发上,叫他他也不回答,大概是晕了。我赶紧着把他
扶出去,让他在地上平躺好,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报警,切断电源,寻找就近灭火设备就像我曾经在银行无数次演习过的那样。九叔跟我们不住一个区,而中午狱警值班的人又少,等大队人到了现场时,火已经被我灭得差不多了。
我受到表彰奖励,还给我扣了个英勇救人的帽子。那时起火的是柜子里的卫生纸,谁都不知道好端端地为什么会起火。直到那天九叔躺在床上,抽着烟跟我说,“安然,救火这事儿,搁别人可能只能算减刑,但是减刑再减也得服役满原判期的一半儿。你不是个坏孩子,我从来没看错过人。就算犯了什么罪,这两三年也赎够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关系,好好利用一下吧如果能被批个假释,也许没多久就可以出去了。”
他隔着烟雾问我“这份礼物不错吧”
我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
当月的探视,杨晓飞兴奋不已,说他们知道了我英勇救人的事迹,正在跟监狱长联系向最高法申请假释。
三个半月后,我收到了假释通知。
又一个月,我终于结束了各种学习,各种程序,各种检查,换上我进来之前的衣服,拿好自己当时上缴的私人物品,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为我一个人开启。
门外正是阳光明媚的暮春。
这是个标准的荒郊野外,一条红砖路延伸向远方。路旁有大丛的野花,开得星星点点。
风从脖子里软软地吹过,带着空旷而自由的味道。我深深地呼吸,植物的清甜充满了肺泡。
只一道墙,便隔出两个世界,里面没有四季,只有作息表,而外面,外面是天堂。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已经有俩人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