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体贴,卫慧领受得心熨肺暖,“三弟妹,你不晓得,这京师少了你,是多么的冷清无趣。”
“嫂子说得是。”四皇子礼亲王正妃严咏儿援声。她生得标致娇小,却是个烈性脾气,自皇家家宴上与谌墨一会,艳冠群芳却不骄纵咄人的孝亲王妃甚得她心。当街对广怡王妃的伸掌一掴,半是因了对方的嚣张习性,半是为谌墨不平出气。“三嫂,今儿个是不醉不归呢。”
“不行哦。”谌墨嘴儿一撇,“姐姐们素日仪态万方,进退得宜。若今儿个喝个不醉不归,想是皇子爷们要怪谌墨这个新进门的不懂规矩了,改日要找到孝亲王府,谌墨可是吃罪不起。”
云阳公主轻理云鬓,摇动满发环佩叮当,“咱们自幼受各样的规矩圈囿着,这高谈阔笑的事情哪怕是心里羡慕,也须得装出个不齿样子嗤之以鼻。而三嫂的纯真率性,实在是一宝呢。”
太子侧妃笑靥如花“有理有理,今儿个不醉不归。诸位妹妹的哪位王爷怪下来,就让他上门找我,就算是我这个做大嫂的为长不尊好了”
“呵呵”娇笑声起,端的是花娇玉香,娇艳一堂。
“太子妃大嫂。”二皇子忠亲王妃杜蔚出声不依,“您如今有孕在身,不能饮酒,就如此纵容咱们”
“谁说我不饮”太子妃端起面前玉盏,“这里面虽是补胎用的药酒,但也沾了几分酒气。咱们姐妹说好,要共进退的不是”
“三哥,三嫂与太子妃走得忒近,好么”至此,这一声“三嫂”方唤得由心而发。
“她能在心内机关重重的皇家女眷中如鱼得水,不是坏事。”傅洌笑意虽浅,却晕染至眸,修长指节划过案上琵琶,随手拨弄,是那日她在水边亭内的畅快曲调江湖行。
这位兄长,由来情绪浅淡,哪怕是在他和傅澈之前,也不见恣笑随意。母妃逝后,也只有碧月橙能扯去几分他眷顾起伏。但自谌墨嫁来,三哥似乎渐领略到生而为人的乐趣了,但对谌墨又未免太过看重,在皇家,并不是好事。且压在袖里的新获情报,必使他们夫妻之间产生变数叹息,自傅津胸臆绵出口外。
琵琶声歇,“你的事,准备何时说”
傅澈挑眉一笑,“前些日子,三哥与老六均不在京内,父皇母后叫了我去,提起了老六的婚事。”
“怎么说”
“母后说,原本着,云伯侯府的幼女是给老六留着的”
喀抚在指下的弦骤断。
嗯想起老六那笨蛋近几日在自己跟前遭兄长冷脸的苦诉,傅津眸底谑意一现,继续侃侃谈道“母后云,因为三哥,将老六的婚事给延宕了下来,如今也该为他合计婚事了。母后携同几位贵妃,将京城风外三品以上官阶家的待嫁女儿捋过一遍,目前确定了三位佼佼人选,其中,又以杜昌晋家的次女为首选。”
“左相杜昌晋”
“可不是他么。”傅津斜勾唇角,讥道,“也难为父皇母后了。杜昌晋的长女为忠亲王妃,再将次女嫁为广义王妃,一个二皇子,一个六皇子,是要将杜昌晋一分为二么”
“杜昌晋晓得此事了”
“许是父皇稍有透露罢,这些天来每回见我,竟是格外热络起来。”
也不避嫌了么傅洌笑笑“怪了,明明你年长老六,为何父皇母后不为你谋划谋划”
傅津眉梢掀动“兴许,两位是不知该为小弟谋划男妃还是女嫔罢”
怎不说父皇母后深知你不喜人操纵的性子呢傅洌摇头,“老六知道了么”
“还没告诉他,不过,依杜晋昌的老谋深算,若想拉这一门亲事,早就该登上广义王府攀会去了。”
“这事,还得以老六的意愿为准。”
兄长发了此话,昭示这话题可暂时告结了。而另一个,势必要提上来议程,但是,纵他富谋多诡,却实在无法预料它可能带来的起变。
傅洌目心划过些微讶异,“为兄好了,会有何事,惹来你的欲言还止”
唉该来终须来。傅澈取出袖内所藏,展到了兄长案上。“三哥要为弟查的事,算是有了眉目。”
傅洌怔然过后,疾垂下眸,阅至泰半,先是骨骸生寒,后怒涛卷起她,她竟然言之凿凿,情之切切,誓言不曾牵涉其内,竟是骗了他
我可以大方应你,只要你的美人姨娘当真与我姊姊死因没有关联,我断不会寻她麻烦
有些话,言犹在耳,此时想来,更如字字惊雷,他该如何
五指将那卷丝绢攥在掌央,傅洌稳住心,缓住,“阿津,你和阿澈不是向来想弄明白,我与碧月橙之间种种么”
“墨儿。”太子妃双颊挂了酒晕,“我叫你墨儿可以罢”
谌墨唇儿一抿,“这样叫下来,我与太子妃更亲近了。不过,”轻夺过她指间的玉盏,“虽然是补胎养身的药酒,也不要喝得太多”
“好,我知你这话说得真心。”太子妃依了,吩咐身侧侍婢,“将本宫的保胎汤拿来,本宫似觉有几分不适”
谌墨捏着玉盏放归案上,但澄波妙目的随意一扫,盏底的一撮积沫使她一凛,素手倏出,搭在武业皓腕。她不擅医术,但习武之人尤其修内一派者,对于人体经络总较常人多些知悉,何况指下的脉络如此异常
“太子妃,张开嘴”谌墨已顾不得其他,捏住武业下颌迫其樱口大张,另手的两根指头探掘进喉口一通搅乱,“吐啊,快些吐,迟不得,快吐”
“阿墨哦呕为什呕”武业后颈遭压,俯身痛呕,适才所进的酒肴俱化为一地酸腐。
骤发的一幕,震住诸姝动弹不得,突来的异味,却扰了处尊养优的皇家媳妇高贵鼻子,娇呼惊叫始在不再花香萦绕的吟香馆内高起,而太子的喷吐之举仍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