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见众仆还是一脸迷糊,也不想说了,便推开平妪,蹦跳着向房中走去。
一边蹦着,她还一边哼着歌。
上一次,陈三郎随她赶赴名士之会时,被其中一人羞辱了,结果,直到现在,他还龟缩在家中,愣是不敢去与他的狐朋狗友们游玩了。
甚至,陈元已经着手,准备为他在建康广置良田和店面,让他就这样脱离士林,要么混个小官,要么如一个商人一样过日。
没办法,这是个一言之贬,可以毁人一生的年代
现在,轮到陈元了。
也不知道王七郎的贬损,可以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后果陈容抬起头来,一脸向往。
第二天,陈容便知道了,当天晚上,陈元便被陈公攘关在祠堂,并正式撤消了他的家长继承权。现在,如果陈公攘不在,继任南阳家主之位的,将是商人出生的陈术。
遗撼的是,陈元的损失也就这么大,他这种人,汲汲营营于官途,是人尽皆知的俗物,本来就没有多少学识,在士林中也是名声不好。
人家本来便不是在士林混的,从来便没有过清名,本来求的便是世俗之极的小官之位,所以,王弘的斥喝,也就是让他承受的指点和白眼更多一些。
转眼几天过去了,冬更深了。
这一天凌晨,陈容侧过头看向外面明亮的天容,道“天这么亮了ot
回答她的是平妪,她端着一盆热腾腾的,冒着蒸汽的热水,一边拧着毛巾,一边笑道“是下雪了,女郎,下雪了ot
陈容闻言,欢喜叫道“真下雪了ot
平妪眯着小眼晴,慈祥的脸上尽是笑容,“是啊是啊,下雪了,还是大雪呢。女郎,这下可好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点颤。
陈容也是。
没有办法,这种大雪,整个南阳城的人,都期待太久了。
下了雪,便代表着,胡人不会南下真希望这雪能一直下下去,一直一直下下去。
陈容侧过头,让平妪更方便抹拭自己的脸,她听着外面传来的一阵阵欢呼声,喃喃说道“下雪了,真下雪了。”
她明明知道,这个时候是会下雪的,可被南阳城紧张的气氛所感染,心中竟也慌乱起来。直到这场雪准时降下,她才松了一口气。
平妪显得很开心,她一边给陈容准备着洗漱用的青盐,一边朝陈微所在的院落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女郎,昨晚我又听到哭声了。那阿微哭了近一个时辰呢。”
陈容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等陈容漱完口,平妪再次把热毛巾递过来,叹道“要是陈公攘下令,撤去陈元郎主对你的管制之权就好了。哎,这一下子,女郎可把他们一家子得罪狠了,那天我还听说,那陈微在背地里说,恨不得杀了女郎呢。”
陈容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
她垂下双眸,冷笑道“这是没法子的事ot
平妪没有吱声。
洗漱完毕的陈容,走到房门处,吱呀一声推开了大门。
随着大门一开,一股彻骨的寒意一冲而入,同时入眼的,还有那雪白雪白的,一望无垠的纯洁。
望着直把天地都染成了白色的雪,陈容笑道“这一场雪,可下得真大啊。”
平妪一听到她说起这雪,心情又好了,便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陈容则仰着小脸,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寒意,以及呼吸之间,可以冻僵鼻孔的冷森。
她望着前方白中夹着褐色的土丘,还有那积了厚厚一层雪花的树干,暗暗想道是啊,这下可把他们一家是彻底给得罪了。不过,陈公攘想来会护着我,他是顾全大局的人,明知道冉闵和王弘都对我感兴趣,断断不会允许陈元他们来伤害我。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松。
这场大雪一下,整个南阳城都沸腾了。
一时之间,处处都是欢呼声、尖叫声,处处都是笙乐声,便是少年男女,这时也如野马一样放了出去,满城的纵马行欢。
与闭门不出的陈微相反,陈容的院落里,每天都有持着请帖求见,请她参加宴会的各府仆人。
不过,不管什么人来请,陈容一律推拒。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交际能力,赴这种宴会与其说是扬名,不如说是出丑。
两世为人,对陈容来说,她所得最多的,是有了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并不聪明,也知道自己有着很多毛病。这日子再过一遍,她能想到的,便是找一个不会嫌弃自己,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内宅争斗的家庭,富足地过一生。
可便是这么简单的事,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想到这里,陈容朝着结满了冰花的纱窗呵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叫道“平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平妪出现在她身后,她呵呵笑道“什么事ot
陈容盯着那渐渐晕开的冰花,透过那片剔透,她仿佛看到了那张俊美高远的脸,还有那天他离去时,那受伤的表情。
不知不觉中,她伸手按在了胸口上。
陈容咬着唇,低低说道“妪,你给我准备一份请帖,我想去见见他。”
“他”平妪诧异地问道“谁呀ot
陈容讷讷地说道“是王七郎。上一次,他对陈元说我是节义之妇,生死之友,我也是时候上门求见,表示感谢了。”
平妪沉默了会,嘀咕道“老奴宁愿他同意收女郎为贵妾。”她看向陈容,伤心地说道“女郎,成为王七郎的贵妾,那是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事现在人家看不上,你还要感谢他啊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