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间隐隐约约的难堪和愤恨。
“后来我就真的不想上学了。我装病,装呼吸不畅,反正心肌炎哪些症状我都知道。哦,把体温计倒着甩就能让温度升上去,真的,下次你想装病就试试,就说自己发烧。”
余周周受宠若惊,“我有次把体温计插到热水里,结果,炸了。”
“笨,”余婷婷言简意赅,“真笨。”
她们安静了一会儿,就在余周周以为话题已经到此为止的时候,突然听见余婷婷轻轻的叹息。
“但是多亏了林杨。”
余周周听见护士拎着的吊瓶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当叮当的声音,她低下头,状似不在意,嘴边差点逸出一句“林杨是哪个”
然而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僵硬地欲盖弥彰是很怪的一件事情,索性沉默。
“他是每个星期都会打来电话的。还会把数学课留得作业题号告诉我,说让我自己预习复习,每天做作业,等到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就不会太吃力了,如果有不会的题可以给他打电话。”
“我答应了,可是一开始根本也没看书,也没有做作业,后来他打来电话,还把我教育了一通,说我不能他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自暴自弃,放任自流,对的,就是这么说的。”
余周周抬起头,余婷婷盯着不远处的蓝色椅子微笑的侧脸落在她眼底,溅起一片浅淡的涟漪。
你永远是我心里最优秀的大队长。
雪地里面的紫色水晶苹果,是那个灰色冬天里面惊鸿一瞥的色彩。
可是余周周记得的,却是余婷婷抱着一本花季雨季,用最最梦幻和居高临下的成熟姿态说,我们只是朋友。
“那很好,”余周周轻声说。
“什么”
“我说,”余周周笑了,“他对你真好。”
余婷婷脸上闪现了一片红晕,但是很快散去。
“我都快想不起来他什么样子了,真的,他好像搬家了,电话号码什么的都换了。唉,小学同学也就是那样了,最后到底还都是散了。”
余婷婷声音爽朗,好像一下子就从刚才那种怪的情绪里面走了出来,大大方方地坐到椅子上伸直了腿说,“检查还没结束吗,好累。”
余周周伸长脖子眺望着走廊尽头,“还没回来。”
外婆就在刚吃完饭站起身之后,突然一下子栽倒在了沙发上。
好像老天爷打了个响指,表演了一个催眠的戏法。
“周周,你说,外婆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余周周非常冷静地说,“我想,应该是中风。”
那些病症和毒药,都是看了太多侦探小说的后遗症。
人来人往的走廊,刺眼的白色灯光打在雪白墙壁上,两个孩子仿佛被遗弃在了病弱的城堡里面一样等待着。余周周眨了眨眼,好像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了几个人,大舅推着轮椅,那上面坐着的瘦弱苍白的老人,竟然是外婆。
后来无数次,当余周周一点点陷入到困境中,她也很少再迷惑地回头询问,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们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步的
因为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命运的转折点。一架轮椅,缓缓推过来一个老人,她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脸颊是病态的苍白和潮红,总是干净而一丝不乱的花白短发此刻也软趴趴地垂在耳边。
后来他们的生活是怎么变成那样子余周周记住了一条漫长明亮的走廊,也记住了所有一切的和终点。
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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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算是我躲开不想照顾我又没说不照顾,还不许人家找工作啊就应该我一个人摊上,反正我没工作是不是我工作了大家也照样一起分担轮岗,不想让我工作,到底是我想躲开还是他们想要光使唤我一个人自己躲清净”
外婆住院的第七天,又是一个星期六,妈妈去跟大夫谈话,余周周自己朝病房走过去,走廊里面很安静,走到门口,突然听到门里舅妈的声音。
余玲玲的妈妈从余玲玲上高中那年就下岗待业了,抱着好好照顾高考中的女儿的想法,也就一直没有着急找工作,反正余玲玲的爸爸一个人工作也能维持家里的开销和余玲玲的复读费用,单位分的房子虽然还没装修,可是住在硬朗健康的婆婆家里面,暂时也无需担心这些。
但是,现在婆婆不硬朗了。
余周周两天前听说,玲玲的妈妈突然找到了一个在私立美术学校的宿舍收发室倒班的工作。
妈妈轻声叹口气说,瞧给她吓的。
害怕照顾老人的工作全部压在没有工作的自己身上,于是迅速逃脱。
住院费和其他的医疗费用都出自外婆积攒的退休金,还有外婆以前工作的大学也会报销一部分。可是余周周还是感觉到了妈妈和舅舅舅妈们彼此间的一种异的气氛。
钱是一种非常的东西。友情,亲情,爱情,各种你以为牢不可破海枯石烂的感情,最终都会被它腐蚀殆尽。明明就是因为利益,偏偏大家都不承认,说着“我不是在乎钱”,拼命证明其实自己是从钱里面“看出了背后的品质问题”
每每想到那时候家里面的纷争,余周周就觉得不能十分困惑。
养儿防老。可是衰老是谁也阻止不了的,至于成群儿女能出多少时间金钱来力挽时间的狂澜这是所有父母都满怀期望,却根本不可能笃定的一件事。
余周周在外面大力敲了一下门。
舅妈的抱怨声戛然而止。余周周面无表情地走进门,看到舅舅脸上尴尬的色,而舅妈则立即转换了话题。
“周周啊,今天不上学吗”
“今天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