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飞失踪后,有了一个很牛逼的特异功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和我完美地擦肩而过。不管我是在他家门口蹲点,还是去他的会所、他爸的医院又或者那个装逼范儿的艺术沙龙,都找不到齐飞的踪影。我恨不得跟着狗仔队东奔西跑地寻找他。我每次去会所,门口的保安就会跟我说,我们少东刚走,刚走。我说那他下次出现打电话给我,保安说,别了吧姑娘,我们少东甩的姑娘多了去,来这找他的不知道有多少呢,没一个能抓得住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看你年纪轻轻我说打住吧,您别说了,这段台词齐飞也让我背过,我是他邻居,住他楼下。保安点点头,给了我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我擦擦脸上的汗,顶着大太阳,怏怏离开。我在齐飞家门口蹲点也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只要我在家,每天都在他家门口绕个十几圈,几次被邻居怀疑我是来探路的小偷,我恨不得在家门口拴条藏獒,他一靠近就冲出来咬断他腿的那种。
当时我知道齐飞出事之后去找乔安,让乔安和我一块找他。乔安翻了个白眼,问我怎么找。我说拿着手电出去找。她说要找你自己去找,我还得忙着对付闫涵,齐飞又不是狗,能吃能喝,用不着这样找,他想出来自然会出来的,你不明白什么叫“一个人静一静”这种东西吗我说,这怎么行,电影里出现“一个人静一静”这样的画面,多数是去自杀了,他要是跳楼了怎么办。
乔安无语地看着我,齐飞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要是跳楼早就跳了。我第一次听乔安讲齐飞小时候的故事。之前乔安只是说她小时候帮他做作业写名字的事,其实事情没这么简单,齐飞小时候是被确诊过的读写障碍,后来去做了干预治疗才慢慢改善的。也就是说,如果没干预好,齐飞可能这辈子都写不了字。从他记事开始他爸妈就在讨论离婚的事,但是都忙着赚钱,没时间把财产分割清楚,后来钱越来越多,财产也更难分。齐飞并没有那些家室好的小孩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他没有光环,他是从小背着“无能”标签的小孩。因为读写障碍,所以齐飞成绩一直很差。爸妈暴揍他许多次后,就雇了好多私人家教,围着他教。他妈每周检查一次成果,把他辛苦拼起来的变形金刚排成一排,如果他写错一个字就在他眼前摔碎一个变形金刚。别的小朋友的儿童节是唱歌跳舞做游戏逛公园,他的儿童节是爸爸在外面鬼混,妈妈回家检查他写字,结果往往是,满地断胳膊断腿的大黄蜂、威震天和擎天柱,他必须忍着眼泪,不能哭,不能捡,低着头,看它们被家里的清洁阿姨扫掉。之后一声不吭地上桌和他妈吃饭。吃完饭妈妈就又去谈生意,他一个人跑去垃圾桶里把它们捡回来,抱着大哭。大人们根本不懂,被摔碎的不是玩具,在小孩眼里,它们是有灵魂的,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了,不是说过齐飞会拉小提琴的事吗,也是当初因为在医院被诊断了读写障碍。齐飞妈妈觉得简直颜面扫地,恨不得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包括医生杀人灭口,不过医生说,一般读写障碍的小孩在某些和读写无关的方面,比如美术音乐或者思维逻辑上都比其他小孩强,这才算让齐飞妈妈没当即把他扔进垃圾桶里。她自作主张让他学个小提琴吧,他的确拉得不错,但是这种不错并不是天赋,而是因为严酷的训练,同样,如果拉不好,妈妈一个耳光就抽上来。所以,齐飞羡慕乔安,羡慕她无人管束,他比任何人都期待自己父母离婚,真正害怕他父母离婚的只有公司的股东。
后来他就把所有的玩具藏在乔安那里。乔安想办法帮他对付他爸妈,帮他做作业,写名字,考试作弊。乔安对他人冷淡,但是对齐飞不一样,她能感觉到他的痛苦,虽然那个时候他们还不到十岁,她怎么也不会忘记有一次周末齐飞他妈来接他,他趴在楼上看着他妈走上旋转楼梯时的惊慌眼,每一声高跟鞋踩到的仿佛不是地板而是踩在他身上。那是乔安第一次出手帮他,她拉起齐飞的胳膊,向楼下走。齐飞使劲想甩开她的手向后退,乔安紧紧拉着他的胳膊,始终没松开。乔安跟他说,你相信我,别害怕,一会你别说话,我帮你说,保证你妈听了之后不打你。于是,齐飞妈妈那天看到的是乔安拉着他的胳膊笑容满面地出现在楼梯上。乔安对她说,您是江齐飞的妈妈吗我叫乔安,是班长,江齐飞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同学,老师今天还表扬了他实践课作业完成得好,特地让我来跟您说一声。齐飞妈妈的脸上闪过一点点不可置信,让齐飞都意外的是,她少有地露出笑容,摸了摸他的头发,拉起他的手。从那以后,乔安就变成了他的救世主。不过那也是妈妈最后一次出现在学校,本来她就很少回家,之后变得更忙,离婚后齐飞跟了爸爸,判决的时候齐飞的妈妈主动提出放弃小孩,多拿了几千万,那时候她准备开时尚中餐连锁店,需要这笔钱。江齐飞从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价格,别人家的小孩都是无价宝,但他却是明码标价的。即便齐飞的爸爸也很少管他,但在齐飞眼里和他妈比起来,他已经是大慈善家了,齐飞也不容易,熬到去英国读书才算解放了天性。听完这段离的故事,我这种劳苦大众家庭幸福美满的少女拍案而起,怒问乔安,这么事儿逼的妈,到底祖上是皇亲国戚还是地主婆子啊。乔安耸耸肩,什么都不是,可能两口子加起来还没你上过的学多吧,越是知识贫瘠才越恐惧,后来翻身把歌唱了就得把前半辈子没装的下半辈子装个够。这段话的重点我没抓准,我听到的重点是,江氏夫妇加起来上过的学还没我多,现在他妈的竟然是亿万富豪,我呢我呢我呢上了那么多学还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每月通宵写稿还挣扎在贫困线的边缘。最令我气愤的是,齐飞丫当初一读写障碍,连封情书都写不了啊。后来还成为妞,我颠颠儿跟屁股后面追着,各种嫌弃我,我还各种热脸贴冷屁股。我从乔安桌上拿起苏打饼干塞进嘴里,咬着后槽牙说“真他妈不公平啊”说完,我揣上苏打饼干儿和半瓶纯净水继续踏上寻找齐飞的漫漫长路。
在爱情方面,地球人从来没走过公平stye,都是虐心的互补stye,我和齐飞,就是一个互补的经典案例。他喜欢吃蛋糕我喜欢和面打鸡蛋,他喜欢唱歌我喜欢坐在角落喝可乐,他喜欢看风景我喜欢考驾照,他喜欢发脾气我喜欢讲笑话,他喜欢失踪我喜欢寻人,他喜欢吃夜宵我喜欢失眠。他喜欢女我喜欢他。在这场单恋里,咱们可谓配合得天衣无缝。这还能证明另一件事,原来爱情可以让一个人喜欢上所有曾经不喜欢的事,他的所有缺点都不再是缺点,只是平摊地面上一个美丽的凹陷,而我呢,是从天而降的雨水,依着他的形状填进去,不留一点空隙,变成一个个小水洼。
乔安嘴上不说,暗中也处处托朋友打听齐飞的下落。可是齐飞家里出事的当口,正是乔安和闫涵斗智斗勇到达白热化的阶段,她已经给闫涵出了十套方案。乔安带着一组人,没日没夜在办公室里喝红牛,后来还是被否,同事就从背后嚼舌根,说明明是针对乔小姐的干吗拖累我们。乔安听到后,拿着马克杯趁大家不注意静静后退出茶水间。乔安咬着牙又跟陆先生申请额外的项目经费,请了外面的几个挺厉害的设计师,租着高档公寓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