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冬拍拍我的脸,“宝贝快起床,要迟到了。”我其实醒了,但故意张张嘴,让口水流出来,公然装睡示威。我想,反正他扣了我奖金,照样得帮我交房租,买零食,请我看电影吃爆米花,再说他舍不得扣我奖金,因为他知道我对那件驼色呢大衣多么望眼欲穿,每次下班时路过橱窗,鞋底就被焊在了地上。魏冬曾嘲笑我,“店里好像没举办看满一千眼,大衣属于你的酬宾活动吧。”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微的笑声,气息绕过鼻腔停在我的脸上,之后他站起来,数落着我,手里却没停下,穿衬衫,打领带,拉开窗帘。我的身体被照亮了大半,于是我翻了个身。五分钟后,飘来咖啡掺杂着煎蛋的香气。不过我是个内心坚强的人,抵制住了种种诱惑。每个早上,我都会凭着自己小干部家属的身份,享受多睡十分钟这项福利,多甜蜜的无耻。
魏冬穿着浅灰色西装、白色衬衫,系着我情人节送给他的深蓝色领带,站在门口对我说,娘子,快点起来吧,今天薛公公来查岗,夫君也保不住你啊。他说完,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抽起枕头狠狠砸向门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薛公公查岗啊”我睁开眼看清的第一个画面,是枕头落在穿着套装正在看文件的乔安身上。她抖抖手中的文件,看着我,我没反应过来,嘴边还带着哈喇子,看着她,十秒钟后我再也没脸对视下去了,用被子蒙住脑袋遁形。她的确也当我隐身了,三分钟后我听到关门的声音,但过了半个小时,我即将被淹死前,才把湿漉漉的被子从脑袋上扯下来。在这半个小时里,我反复后悔,像是个撞破自己死亡秘密的倒霉游魂。如果早起那么十分钟,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不会和魏冬分手,不会从公司辞职,那件驼色呢大衣也不会穿在新来的那个实习生身上。就这样,通过每天积攒起来的十分钟,我终于和魏冬拥有了刘翔也跨不过去的时差。
这一年的春天,我变成一条被万能胶粘在证券交易所看板上的绿线。像七八点钟散完步的老太,平稳安宁地踱步下山,没有丝毫反弹趋势,不断跌停跌停跌停却始终无法摘牌。整个春节假期我和魏冬互不联系,我每天看几十次手机,连他群发的“万事如意”都没收到,但我依旧固执地认为我们还有转机,只是需要一点空间。上班那天,我特意早起了俩钟头,洗澡敷面膜涂磨砂膏化妆弄头发,当我昂首挺胸地横穿办公室,一路上男同事眼睛里射出猎豹的光芒,甚至耳边已经响起“ e bby bby bby”他背对着我坐在椅子上,我看着他露出一半的脑袋,心想,他一定也很受伤,要不怎么会染这么个蜡黄的头发,而且想我想得人都变矮了呢。我脸上堆起自认为温婉可人的笑容,走到他的桌边,伸出手,想轻轻拍拍他脑袋,我们之前一直这样调戏对方,他会回头用京剧腔叫一声“娘子”,我相信他一定会的。就在我的手停留在他头顶时,椅子“嗖”地转过来。椅子上坐着的是实习生喵喵。她眯着眼,假睫毛滑过我的指尖,手里拿着扎红色蝴蝶结的礼物,穿着那件我看了一千眼的驼色呢大衣,“魏冬欧巴, nt ”去你大爷啊。我的嘚瑟指数瞬间跌到地下停车场。对于扯实习生头发、摔魏冬电话、辞职我都不后悔。最后悔的是当时指甲削得不够尖,否则小狐狸精一转身,能直接毁她容。
开年后乔安忙着和冯缈缈斗智斗勇,对我的所有失恋症状漠不关心。当然,她对除了钱以外的东西向来漠不关心。但是对于我贸然辞职这件事还是由衷发出一声嗤笑。我使劲拍着桌子,反问她,要是你,能整天看着潘金莲和西门庆在你眼皮子底下偷鸡摸狗吗“当然不能,因为我不是武大郎,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是,如果到了这个地步,必然要在那个早上坚持下去,哪怕多端十分钟,等到魏冬来上班,说不定第一件事就是用你的迟到记录来开你,然后你净赚三个月工资。现在呢”她坐在沙发上,一边说,一边卷下自己的丝袜。乔安的部门现在全都忙着三个月后的大秀,但是乔安每天的主要工作是去国际小学接冯缈缈二年级的儿子,即便是面对一个八岁的小男生,乔安依旧用面对重要客户的规格,高跟鞋套装香水,缺一不可,兢兢业业。
“生活就是这么浅薄残忍,冬天你怕冷,所以穿着秋裤的你就会输给那些穿丝袜的女孩;走路你怕累,所以穿运动鞋的你就会输给那些踩高跟鞋的女孩;早上你赖床,所以每天多睡十分钟的你就会输给那些早起十分钟的女孩。总之,倪好,现在是你寄人篱下了,两个月内你必须找到工作和我平摊房租,否则”“咱们一起流落街头”我挑起眉毛,看着无情无义的乔安。“否则,我看你流落街头。”乔安用手揉了揉咯吱作响的脖子,拎起手袋和文件夹,绕过所有她从鞋柜里扔出来的我的鞋子,走回自己的房间。一瞬间,我又被她打回高中时代的“剥虾员”,变得特别卑微无力,想找机会杀了她。我不明白,为什么男生眼都瞎,不喜欢无毒无公害的我,都喜欢刻薄爱算计的她。和我对打实况足球的齐飞回答如下“没为什么,光看阳台上晾着的罩杯,你就输了。”你看,深受打击的我都忘了今天的故事应该从“恭喜发财”讲起。
年三十,齐飞的眼越过流鼻涕的我,停在乔安身上时,那种感觉,仿佛他整个人在一秒钟内被里里外外拆分又重组起来。还没等他开口,乔安已经优雅地走到他面前,左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右手捂住他的嘴巴,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侧脸在他耳边说,“江齐飞,见到你真高兴。”齐飞从极大的震惊